然后,漫长的沉默......
沙漏不停地“沙沙沙”轻响,已漏去三分之二。
定柔低着头,心里纳闷极了,小心地抬起眼睑,只见男人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牌,眉间微蹙,右手放在黑棋盒里半抓着一把棋子踌躇,片刻之后,两指捏起一枚,缓缓地要放在天元的格目上,忽又抬指,滞在半空。
定柔头都大了,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看向玉壶冒着的一缕热汽,来的时候,娘不许她喝水,说怕出恭,失了仪态,车上虽有冰,可日头太盛,里衣的汗就没断过,这会子口干舌焦,双腿也有些酸麻。
再看看那个男人,终于撂下了黑子,眉间却蹙的更紧了,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棋局,探手摸到旁边玉壶,倾入一个玉雪般的盏中,澄黄透碧的茶汤飘着蒙顶黄芽的香韵,旁若无人地喝起来。
定柔气的想跺脚,这位爷,你没学过待客之道吗?
“小丫头,你嘴噘的可以触到鼻尖了。”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她吓得打了个激灵,错愕地望去,男人并没有抬头,坐在那儿,面容平静,肩线始终端方如尺,指尖捏起一颗白子,在桌板上轻轻地敲击,眉峰挂着深远。
一边道:“即渴了,唤他们便是,要什么茶?”
定柔有些冒冷汗,他明明......怎么看出来的!这个人,无端让人生出了畏惧。
“臣女不渴。”她较起了劲,不喝他家的水了,好个凉薄的姐夫,与姐姐耳鬓厮磨,恩爱温存了这么多日子,来了半大会子功夫,却不曾关怀询问一句,姐姐病情如何,是否看医吃药,可见不是知冷知热的有心人,天下难道就四哥一个好男人吗?
皇帝眼皮仍没抬:“也罢,你即不懂歌舞雅乐,便随意陪朕一会儿吧,稍后带你回波月堂,咱们一起用午膳。”
定柔眼睛睁的老大,两颊一阵火烧似的烫。
我是你的姨妹呀,这般轻薄的话,还说的理直气壮,随便一个女子都能拿来做小妾吗!!
气乎乎找了个石头坐下,挨着树干,离了那个人越发远。
皇帝思虑飞转,弹棋玉指,背局临虚斗著危.....不知过了多久,黑子侥胜一子半,棋局收官,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在这的,抬目去找,只见湖边青石有一抹娇小背影,大半身子被玫瑰花丛遮去了,有含苞的、半开的、全盛的,单瓣、重瓣,一揽芳色如火如荼。坐在那里,小拳头抵着下巴,肘尖支在膝盖上,望着水上出神,一枝合欢枝桠长在头顶,那衣色与百紫千红参差,若不是黑发,简直要和花木匿为一体了。
临水照影,一瓣碎叶落在了发间。
“慕容十一,”唤她,刚才小梁子说的是十一,对吧。
女孩儿转过了脸,眉心仍凝着严肃,说:“皇上,午晌到了,我娘在家等我吃饭,臣女该回家了。”
皇帝一头雾水,你来做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