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灵手脚麻利地替她匀脸,杜云萝望着镜中的容颜,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拽得紧紧的,这才抑制住了要脱口而出的惊唿。
镜中人,才是豆蔻模样,肤色均匀细腻,睫毛密密,樱唇无需点胭脂便已红润。
这,不是老迈的杜云萝,这是她的从前。
待字闺中的从前。
她怔怔看了许久,将镜中模样都刻在脑海里,虽然面不改色,可只有杜云萝自己才明白此刻内心有多么激动,她的手指甚至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她,真的回来了吗?
不知不觉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手背上。
锦灵不知她为何突然哭了,赶忙取了帕子来,急切又关心:“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里魇着了?哎呀姑娘,您快看外头,日头正好,天啊,暖洋洋的,一会儿出去走动走动,再不好的噩梦也都过去了。”
杜云萝眨了眨眼,泪水湿了睫毛,视线模煳了,她偏转过头顺着锦灵打开的窗子往外头瞧。
春光明媚,小丫鬟们低低说笑的声音似那黄鹂鸟。
接过帕子在脸上擦了擦,杜云萝一点点弯了唇角,扯出一个笑容来:“锦灵你说得对,就是一场噩梦。过去了,都过去了,我醒来了,往后,就清明通透了。”
锦灵总觉得这话中有话,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如何问,便顺着点了点头:“是啊,梦醒了便好了。”
杜云萝握住了锦灵的手。
那噩梦里,她做错了太多事,对不起了太多人,看到锦灵时,她心中的愧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锦灵的容貌太招人了,府里多少人惦记着,回事处赵管事的婆娘来求了她数次,她点头应了,将锦灵配给了赵管事的侄儿。
却不想,这就是把锦灵推入了火坑,不过两年,香消玉损。
年老后回忆旧事,她每每都会想,若是锦灵还在,定会拘着她劝着她,不会让她那般与穆连潇置气耍心思,不会让她使性子害得穆连潇带着满满的愧疚和牵挂出征,不会让她叫那些虎豹豺狼吞了吃了,不会让她孤苦伶仃地走过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