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贾琏拿了银票,喜得什么似的,独自一人在那儿乐了老半天又算计了半日,方才赶往顺天府去。
却说说那顺天府府尹。那顺天府府尹周国忠乃周贵人之胞兄,生的是形容猥琐,举止粗陋,细眼扁嘴的,天生便是一副阴险小人嘴脸。他原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喜美酒好美色,整日里往那烟花巷里逛。及他妹子做了贵人,给他讨了这个顺天府府尹的职缺来,如今是越发的没个忌惮了,单是那姨太太就讨了十几房。那周国忠整日里只和那些个姨太太吃喝玩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的事儿?更别说是干正经事儿了。平日衙门里没老百姓击鼓喊冤什么的,他是连堂也懒待坐的,便是有百姓来,也只是草草升堂草草的审案,然后立逼着人画押,也不管人家是真冤还是假冤。
因他今日正在房里和不知哪个姨太太吃酒调笑,忽见小厮跑过来叫道:“老爷升堂了!老爷升堂了!”那周国忠见扰了他的兴致,因出来一脚踢在那小厮身上道:“混账东西!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瞎了狗眼的,没见我正忙着吗?”那小厮一向被他打惯了,也不在意,只揉了揉腿道:“不得了了!外面好多的百姓捆了几个人来,把个堂内外站的满满的,这会子都嚷着要老爷升堂呢!”
那周国忠听罢因恼怒道:“怎么弄了这多百姓来?要知道那些百姓个个都难缠的要命!真真是撞上大霉头了!”说罢,因拂袖往前面去了。堂上那周国忠穿着官服带着官帽,不仅没显出几分威严,反倒越发的猥琐。只见他大喝一声道:“跪下!说!”底下百姓都吃了一吓,然后你一言我一言便说开了,那贾府几个下人只跪着,不敢做声。
那周国忠听了半日,方才知道原委,因眼珠一转,不问青红皂白便让底下人把那贾府几人拖出去各打了四十大板,那几人俱是杀猪般嚎啕不已,最后个个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完了,又被拖到堂上仍在地上趴着。百姓见那几人如此情形,方才解了气,都在底下高呼着什么“青天大老爷”,那周国忠听罢,因捏着胡子,脸上登时笑开了一朵花儿。
待百姓散去后,那周国忠因叫过方才挨打的那小厮道:“赶紧去贾府里透个信儿。”那小厮疑惑的摸着头道:“干嘛还要去透信儿?”那周国忠因一巴掌甩在他脑袋上道:“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那小厮听罢赶紧一股溜的跑了。这里周国忠因捏着胡子眯着眼,喜道:“又有银子赚了!”
原来这周国忠最是个老奸巨猾之人,因听说那几人是贾府的下人,便早打起了主意,但又有碍于众多百姓在场,知道百姓也不好惹,少不得得安抚安抚百姓,把那几人打几板子。这会子又让小厮去透信儿,是料定贾府那样的人家,丢不得人的,必会打发人来赎了他们几个回去,于是这会子干脆就坐在那朝堂上等着贾府来人。
却说贾琏到了那顺天府,一进去,便见那周国忠正坐在朝堂上优哉游哉的喝着茶,堂下那几个下人却是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横七竖八的趴在地上。那周国忠见贾琏进来,忙从朝堂上下来拱手道:“世兄别来无恙?”贾琏因拱手笑道:“有劳大人牵挂!一切都好!”那周国忠因眼一转道:“世兄来此所谓何事?”贾琏因看了一眼地上那几人道:“府里的几个下人给大人添麻烦了,还望大人能网开一面,饶了这几个狗奴才。”说罢,因往袖子里掏出三张银票塞到那周国忠手里,那周国忠站看那银票一看,登时满面堆笑道:“原来他几人竟是你府里的人,我竟不知!若早些知道,也会如此较真了!”说罢因哈哈大笑起来。贾琏因在心里骂道:“真是个老贼头!还装作不知道,鬼才相信!”因面上一笑道:“这几个狗奴才原是忒放肆了,让大人给教训一顿倒好。”因又问那几人道:“以后可敢不敢再到处惹事生非了?再给主子面上抹黑,看不皮揭了你们的!”那几人连忙磕头在地道:“不敢了!不敢了!”那周国忠因笑道:“即这样,便都回去罢!”贾琏听罢,忙道了谢,出来叫过几个跟自己的小厮把那几人抬了回去自不在话下。
回去之后,那几人少不得又挨了贾赦好一顿骂,至此个个便成了霜打的茄子——焉了,从此再也不敢恣意妄为了。这里贾琏见事儿已办妥,父亲又夸了他,因瞅着贾赦不在意,便悄悄儿的溜出去风流快活去了。
这里贾府里也暂得一时清静。
却说那凤姐吃罢饭,因困觉,歪在床上,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已是申时一刻了,因起来赶紧问平儿道:“怎么兴儿那小子还没回来?”刚说罢,便瞅见兴儿在门外探头探脑,道:“二奶奶!”平儿因笑道:“可不是就回来了。”凤姐因道:“臭小子,在门外探头探脑做什么贼?快进来说罢,可找着没有?”兴儿因进来喘着气道:“找到了!和尚来了!”凤姐道:“可都给他说了,莫让他在园子里乱逛,叫人瞧见可不是玩儿的!”兴儿道:“奶奶放心罢!都说了,不会出岔子的!”凤姐听罢,方才点点头,因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塞到兴儿手里道:“去罢!”兴儿慌忙谢恩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