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奎因府上的一顿晚餐,简直是愁云密布。座落在第八十七西大街上一座褐色砂石建筑物的第三层公寓,那时还比较新,过厅也比现在更有气派些,起居室也没现在那么陈旧过时;至于奎因家那个打杂的,迪居那,那时还非常年轻,因此也不象后来这些年头这样的拘谨。这间公寓可以称得上是安逸舒适、气氛明快的。然而不然;警官的Weltschmerz①笼罩全室,就象在办丧事;他拼命撮吸鼻烟;他用没好声气的单字来回答埃勒里的话,几乎是用发脾气的腔调向那手足无措的迪居那发号施令,并且从起居室到卧室来来回回地走,坐立不安。有客人来了,老头子的火气也并不稍减;是埃勒里把他们请来吃晚饭的,可是佩珀的心事重重的脸色,以及辛普森检察官的满腹狐疑的目光,全都改变不了这里整个儿的灰溜溜的情调。
迪居那在悄没声息之中,端上了一道道美味;这一道道美味,也在悄没声息之中,被接纳到脾胃中去。四个人内,只有埃勒里是安详沉着的。他还是一如既往,吃得津津有味,夸奖迪居那烤肉烧得好,吃布丁时引述了狄更斯的名句,喝咖啡时回忆起伏尔泰的格言。
辛普森刚用餐巾抹完了嘴,马上就说:“老奎因啊,还是那些老一套呀。顶牛了,难住了,难倒了。真是一件老大难的谜呀。究竟是怎么搞的呢?”
警官抬起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你去问我儿子吧。”老头子几乎把鼻子浸到了咖啡杯子里去了,“看来他对于案情的进展却是很满意的呢。”
“你把这些事看得太严重啦,爸爸,”埃勒里一面说着,一面泰然自若地喷出一口烟来,“问题有其症结所在,但我并不认为——”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再喷了出来——“我并不认为是无法解决的。”
“咦?”三个人不约而同盯住他看;警官惊奇得圆睁了两眼。
“别追问我了,我求求你们吧,”埃勒里咕哝着说道,“每到这种时刻,我的出言吐语就会变得引经据典,迂腐腾腾。我知道辛普森也是非常讨厌这一套的。况且,我并不喜欢吃饱了肚皮去运用三段论的推理法。迪居那,再来杯咖啡吧,好小子。”
辛普森断然说:“但你如果知道什么的话,埃勒里,那就快吐出来!到底是什么?”
埃勒里从迪居那手中接过了杯子:“太不成熟了呀,辛普森。我觉得现在还是不谈为妙。”
辛普森跳了起来,开始激动地在地毯上踱来踱去:“永远是这一套!老调子!‘太不成熟了呀’!”他象一头烈马,用鼻子哼哧哼哧喷气,“佩珀,我倒要问问看,最新的情报是什么?”
“唔,检察官,”佩珀说道,“维利发现了不少情况,但在我看来,没有一件对我们有多大用处。举个例子吧,亨尼威尔——那个教堂里的司事——报告说,墓地是从来不上锁的,然而无论是他或者是他的同事,在葬礼之的任何时候都没有看见过任何可疑的迹象。”
“简直不象话,”警官大声说道,“墓地和后院,并没有人巡逻。如果有什么人进进出出几十次,也不会被发现的。特别是在夜晚。呸!”
“那些邻居怎么样?”
“没什么新情况,”佩珀答道,“维利的报告是完整的。你们瞧,无论是靠第五十五大街南侧,或是靠第五十四大街北侧的房子,全都是后门通向后院的。在第五十五大街上,由东向西,各所房子顺序是:十四号,在麦迪逊大街转角上,是苏珊·莫思太太的房子,就是来参加葬礼的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婆。十二号,住的是富乐司德医生——他就是给卡吉士治病的医生。十号,隔壁教堂的牧师住宅,里面住着艾达牧师。在第五十四大街上,由东-网向西,你能找到:十五号,在麦迪逊大街转角上,住着罗道尔·甘慈夫妇。”
“就是那位退休的肉罐头商人吗?”
“对。至于在甘慈家和十一号的卡吉士家之间,那是十三号——是一所钉上了木板的空房子。”
“别着急。它是有主的,”警官嘟嘟囔囔地说,“屋主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百万富翁詹姆士·诺克斯先生,卡吉士在那份已遭失窃的遗嘱里提名遗嘱执行人的就是他。房子里不住人了——是一份旧产业了。诺克斯三年前常住在那儿,但后来他搬到了附近一个非商业区里,这个住宅就让它空着。”
“我查过房契,”佩珀解释说,“这房子当然是没有任何债务抵押,可以自由买卖,但却并不打算出售。我猜想,他保留这所房子,是出于感情上的原因。这是祖传的房子——年代象卡吉士那所破房子一样古老——同-网时期建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