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锠在朱成钧低垂的后脑勺上扫了一眼，本是一掠而过，余光瞥见立他旁边的朱成钶，怔了一下，又扫回朱成钧(身shēn)上，盯了一眼，皱了下眉，才又舒展开来道“他面上看着还好，其实里头淘气得很，成(日ri)坐不下来。若不是因此，也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引了皇伯父生气。”
“往后就好了，有侍讲这样的名师，想来这小子总会开窍，若他还像从前一样，懒怠用功，侍讲不要替他遮瞒，只管来告诉我，我必教训他。”
这番话说得很漂亮，可是，若早有管教的心，幼弟又怎会不学无术到这个地步？楚翰林心中想着，面上一丝不露，只道“九爷眼目澄澈，内里自有文秀。”
“但愿如此罢。不打搅侍讲了，我家里那事还在闹着，得回去处置——”朱成锠(欲yu)言又止地，丢出半截话头，又叹了口气，“唉，家业大，人口多，有时管不过来，外人看着不像样，往往以为是我们怎么了，其实哪里是呢！”
他说着话，眼神在楚翰林脸上扫着，楚翰林那(春chun)风般的微笑却连个弧度都不曾变上一变，只道“大爷慢走。”
他提出告辞，楚翰林随之送客，那么，朱成锠只好走了，带着他的未竟之意。
出了纪善所，朱成锠的脸色未变，但一路不发一语，跟他的内侍察觉到他心绪不佳，大气不敢出，影子一般跟在后面。
朱成锠住在内廷东路一处叫做谨德(殿diàn)的宫室里，他说“有事”不全是虚言，此时院子角落里跪着一个内侍，正是先前曾和倪嬷嬷发生短暂冲突的张冀。
朱成锠从他(身shēn)边走过，恍若未见，张冀抬头伸手，想抓住他的衣摆，但见他脚步远去，终究未敢，肩膀颓下，重新跪趴在了寒风中。
内室里温暖如(春chun)，大(奶nǎi)(奶nǎi)陶氏正在和丫头理衣服，几件华贵的裘氅在炕上摊得满满当当。
见到朱成锠进去，陶氏忙站起来，笑道“大爷回来了。”
朱成锠往炕上瞥了一眼，没接她的话，只是问“我叫你给小九那边添些东西，把他打扮得像个样子，别出去缩手缩脚的，你给他添了什么？”
陶氏有些莫名，唇边原来含着的笑意消去，道“大爷这是什么了？大爷的话，妾(身shēn)自然是听了照办的，赶着年前就给他添置上了，如今他(身shēn)上穿的戴的，都是新簇簇的。可是他同大爷抱怨了？”
这一句一出，陶氏忍不住呵笑了一声，道，“从前他过的是什么(日ri)子，不也只好受着，如今大爷略看重他些，给他添了东西添了人，他倒轻狂起来了，真是天生的庶出秧子，一些儿(禁j)不住抬举——”
“你东拉西扯些什么，不是小九说的。”朱成锠冷道，“是我长了眼，亲(身shēn)瞧见的，他同二叔家的成钶站一起，寒酸得好像个伴读。”
“这——这有什么问题？”
陶氏更莫名了，又吃惊起来，“爷，你不会打算照七郎的份例供着他吧？七郎那是亲爹亲娘在，自然凭他怎么花费。我们不过是九郎的兄嫂，肯照管他已是他的福运了，如今府里的艰难时候还没过去，都照七郎那么来，(日ri)子就没法过了。”
朱成锠伸手指向炕上“没法过？那这些是什么？”
陶氏“这、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