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东城分局,海洋内心有着深深的焦虑。不管在哪一个社会,冤假错案并不罕见,他若真是说不清楚,这一顶杀人大帽子扣下来,肯定吃枪子。这个残酷无情的事实是他能顶住刑讯逼供最主要的精神动力,也是压在胸口上的巨大石块。
进入看守所,接踵而来的压迫让他暂时忘记自己的冤屈,激发出强烈斗志。
侯海洋咬着牙齿站了起来。刀条脸道:“做啥?睡觉!”侯海洋不屌他,艰难地挪到小便池,哗哗地尿了出来。
“我操,还真他妈屌,打他。”娃娃脸平常是老大身边的小跟班,为了表现自己,跟着起哄,他仰着脖子道:“蹲下撒尿,你个新贼还想站着撒尿。”
钟有才反手给了娃娃脸一耳光,道:“睡觉。”他在号里向来说不二,说了两个字以后,号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到侯海洋小便时发的哗哗声。
所有人都抬起头,瞧着侯海洋。
侯海洋肆无忌惮地解完小便,见活动无大碍,立即开始报复。虽然挨打时被蒙了眼,并没有看清楚是哪几个人动手,但是他认准一条,若是没有白脸汉子授意,肯定没有人敢动手。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他假意行动困难,半弯着腰,一步一顿艰难地挪动着脚步,走到自己睡觉的位置,猛地直起身体,朝白脸汉子扑了过去。
“他妈的,炸仓。”钟有才最先发现不对,喊了一声,正要撑起来,眼睛上就被狠狠打了一拳,这一拳极重,他眼冒金星,头脑里嗡嗡直响。
侯海洋用膝盖顶着白脸汉子的胸口,左右开弓,发狂猛揍。白脸汉子失去还手之力,双手抱头,双脚乱蹬。钟有才的手下一拥而上,对着侯海洋拳打脚踢。侯海洋打野架的经验丰富,不管不顾横飞的拳脚,把钟有才按在身下,一拳一拳狠揍。
如此激斗,很有可能要出事,号里没有参加打架的人都惊住了,随即兴奋地观战。
“住手。”头顶上传来李澄所长的声音,这个声音就如强大的电流,打架的人全部如触电般跳回各自铺位,不再理睬侯海洋。侯海洋狠狠地又打了钟有才一拳,大摇大摆地回到床板上。
“钟有才,闹啥?”李澄正在二楼走道上巡视监舍,听到这边有异声,又见监控室的值班警察也跑了过来,赶紧来到发出异常响声的101号窗前,隔着铁栅拦向下观察号里的情况。
钟有才用手臂抹着鼻血和嘴里的血,道:“报告李所长,没啥。”人人惧怕的李澄所长已值了一个白班和夜班,料来今天晚上不会当班,所以他才对侯海洋大打出手,没有料到,李澄居然还在值班。
“是不是你们在欺负新来的人,我今天把话扔在这里,谁敢打人,后果自负。”李澄又问:“侯海洋,有没有人欺负你?”
侯海洋素来不喜欢告状,道:“报告管教,没有人欺负我。”他不知道来人是所长,仍然称呼管教。
李澄目光转向白脸汉子,问道:“钟有才,你们还闹不闹?”
“我们不闹了。”
“谁闹收拾谁!”李澄警告一句话,离开了窗户。夜晚值班,警力不够,他巡视这一圈以后还要外出喝茶,就将101的事暂时搁下,准备明天再来追究。
钟有才三十几岁的人,从二十岁起,有一半时间在外面醉生梦死,有一半时间在监管场所,体力不如侯海洋,被这一顿重拳暴揍,抱着肚子喘气。等到气喘匀,他说了句找场子的话:“新贼,你死定了。”
这时,李澄又转了回来,出现在窗口,再次告诫道:“你们老老实实睡觉,再听到动静,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