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难舍难分,直到昭善再三劝慰后,才收了眼泪。
宫中规矩严,哪有住在外边快活自在,裴英娘其实早就盼着能够搬出宫自己住了。每次想吩咐蔡四郎他们办什么事,必须用书信交流,耽搁辰光不说,有时候很多话不方便在信上说,或是文字表达不出完整的意思,往往会耽误事情。只有搬出宫自己住,她才能掌控整个宅院,真正掌握自己的人手。
她唯独舍不得李治……阿父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宫中生活烦闷寂寥,他一个人,要怎么度过漫漫长日……
武皇后忙于政务,李旦前些天已经搬去隆庆坊了。
偌大的蓬莱宫,以后还有谁能日日陪伴李治用膳,逗他欢笑,陪他看阶前落花?他头风发作的时候,谁能日日夜夜服侍汤药,劝他多用些膳食?他伤心苦闷时,谁愿意听他诉说心事?
裴英娘狠下心肠,和李令月辞别,骑马出宫。
眼看离宫门越来越近,她扯紧缰绳,回头望一眼含凉殿的方向,眼角泛起湿意。
方才她去含凉殿辞行,李治不忍看她离开,借口头风犯了,没让她进殿。
宦者含笑把李治的话转述给裴英娘听:“圣人说,在外头不像宫里清净,贵主别被市井里坊的热闹迷花了眼,记得时不时回来看看圣人。”
李治的原话是:“小十七是个大忙人,你长大了,青春正好,确实该到处走动走动,多和京兆府的少年郎君们来往,将来满城郎君随你挑。不过小十七别只顾着外头那些俊秀飞扬的新人,就忘了我这个垂垂老矣的旧人!”
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裴英娘能听出其中的感伤。
李治也有疏忽的时候,她在他身边长大,对他的一言一行摸得透透的。不用仔细看,她就认出水阁高楼上那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是李治。
他躲在高台上,目送她离开。
连和她正式告别的勇气都没有――不是害怕,而是舍不得。
宫门缓缓关闭,高耸的阁楼渐渐隐入宫墙之中。
裴英娘扭过头,合上双眼,浓睫交错,把酸涩的泪水绞碎。她知道,李治肯定会一直站在高台上送她离开,哪怕他早就看不到她了。
阿福和阿禄摩拳擦掌,激动万分。
早在半个月前,他们就购置了崭新的衣袍鞋袜、头巾腰带,还特意花钱去香池子泡了澡,剃了脸,不仅从头到脚簇新着,还硬生生洗掉了几层皮。现在兄弟俩都顶着一张红红的脸,站在永安观前,等着迎接贵主銮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