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在染指甲。
宫人们挑选出颜色最纯正、开得最艳丽的凤仙花瓣,洗净后掺入明矾,细细捣碎成泥,敷在她娇嫩的指尖上,裹好丝帛,等它干透。
敷一次指甲不够,必须坚持反反复复染上半个月,指甲的红色才好看鲜艳,保持得久。
廊下铺设簟席软榻,竹帘低垂,鎏金凫鸭香炉喷出一股股淡雅清香。
李令月斜倚凭几,刚搽了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手枕着软垫,怕汁液弄脏衣裙,膝上盖了层薄纱。
暑气熏蒸,她困意上头,昏昏欲睡。
一只毛皮油亮的狸花猫揣着爪子,趴在她脚边的猩猩红地曼陀罗花纹波斯圆毡上,双眼眯缝,发出沉闷的呼噜声。
庭院前一架蔷薇争芳吐蕊,生机勃勃,叶茂花繁,鲜润葳蕤。
裴英娘分花拂柳,穿过花团锦簇的庭院,裙裾扫过之处,落英缤纷。
夏日阳光充足,院中的花泥是特意从南方一船船运送到长安的塘泥,湿润肥沃,廊前阶下繁花环绕,蔷薇、茉莉、玉兰、木槿、芍药开得如火如荼,姹紫嫣红。
枝头堆满怒放的鲜花,花藤、花枝承受不住花朵的重量,微微低垂。无风花自落,砖石地上铺满厚厚的落花,走在其间,花香四溢,漆绘枹木屐像踩在绵软的毡子上,脚步声和缓轻柔。
她走到廊檐前,脱下的木屐搁在石阶下,摘掉帷帽,蹑手蹑脚走到李令月身边。
李令月面色红润,已经睡着了。
裴英娘笑了笑,把刚刚从院子里摘的一朵淡粉色芍药花别在李令月鬓边。花朵娇艳,衬得沉浸在梦乡中的少女肤色皎洁,更显明艳妩媚。
昭善抿嘴一笑,亲自为裴英娘斟茶,清甜的浆水缓缓注入茶盏,杯底的干花一点点舒展开花瓣,重新绽放。
她尽量压低声音说:“婢子按着贵主说的,往凤仙花里加了几勺鲜梨汁,敷出来的颜色果然更好看呢!”
裴英娘浅啜几口甜茶,轻声问:“面脂和玉膏做好了?”
“做好了。匠人把贵主说的几样香膏全做出来了,就等贵主验看。”昭善笑着说,“公主闹着要先用,婢子记得贵主的吩咐,没敢答应。”
裴英娘点点头,放下茶盏,石榴红折枝梅花锦帛从手肘滑脱,跌落在簟席上,“先拿去给人试用,确定没什么岔子之后再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