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动静。
李治神色平静,似乎胸有成竹。
李旦额前爬满细密汗珠,双唇紧抿,眉头微蹙,显然苦恼至极。
裴英娘有些心疼,高手过招,付出的心力不是她能体会得到的,早知道李旦和李治下棋下得这么辛苦,还不如让她陪李治解闷。她下棋通常是想一步下一步,没有深谋远虑、铺排陷阱,李治猜不出她的节奏,有时候反而会因为想得太多,被她的下法难住。
她想了想,抽出袖子里的丝帕,为李旦拭去汗水。
她刚才在花丛里转了大半天,洗手之后抹了茉莉花仁制成的珍珠粉,袖子里暗香浮动。
李旦愣了一下,微微扭过脸,下颌紧绷。
裴英娘跪坐在簟席上,伸直胳膊,一边给他擦汗,一边朝他使眼色:赢了又没彩头,输了便输了罢,输给自己的父亲,一点都不丢人。
李旦低下头,方便她的动作,紧抿的唇角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裴英娘不明白,他不能认输。
父亲在试探他,他既不能故意藏拙,也不能突然迂回婉转,他得和从前一样落子,但他的心态早就和少年时不一样了,所以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无比艰辛。
李旦定了定神,捏紧棋子,重新投入棋局之中。
裴英娘怕打扰他的思路,收回手,撑着下巴,坐在旁边发呆,不能替李旦解忧,就坐着陪他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她收回手之后,李旦鼻尖仍有余香缭绕。
淡淡的香气中,他徐徐落下一子,余光看到裴英娘茫然懵懂的样子,心头的烦躁渐渐隐去。
她愿意陪着他,就够了。
现在还没到时候,他必须镇定。
黑白棋子你来我往,无声厮杀。
出乎裴英娘的意料,这一局最后竟是李旦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