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细眉杏眼,唇色鲜艳,仿佛初春时节初熟的樱桃。
“阿兄?”裴英娘又唤他。
李旦避开她问询的眼神,单手握拳,挡在脸颊边,轻咳一声,“还有半炷香的辰光。”
答非所问,不过裴英娘听懂了,李治半炷香过后接见他们。
半炷香差不多是半个时辰,她不想干坐着等,左顾右盼,走到槅窗下的坐褥前,轻敛衣裙,矮身坐了,“除了袁公、裴公,还有哪些人?”
李旦站着没动,“六部尚书也在。”
宫婢送来食案,裴英娘拈起银筷,夹起一枚醍醐饼,空着的左手拍拍旁边的坐席,“阿兄,过来坐着等罢。”
李旦瞟她一眼,眼神有些无奈,摇摇头,走到食案前,掀起袍角,盘腿坐下。
裴英娘挽起宽大的衣袖,亲自为李旦斟茶,碧绿色茶汤缓缓注入葵口茶盏,水声流淌,浓香四溢。
李旦看着她斟茶的手,十指纤纤,白若霜雪,指尖搽了淡赭色凤仙花汁,皓腕上一串金镶玉镯子,茶水映照着摇曳的烛火,流光闪烁,却无法掩盖这双手散发出来的玉润光辉。
她小的时候手指头圆润饱满,像雨后破土而出的春笋,捏在掌心里软软的。被她的手指头紧紧攥着时,能感受到那份天真无邪的信任和依赖,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忍不住动容。
裴英娘放下银壶茶盏,“阿兄,吃茶。”
李旦回过神,接过茶盅,杯口缭绕着蒸腾的水汽,浅啜一口,茶水并不烫,刚好适宜入口的温度。
像泡茶的人,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点好,总之每一点他都很喜欢,一开始不觉得什么,等习惯以后,就再也离不开了。
他漫不经心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喝完一盏茶。
兄妹俩优哉游哉喝茶吃点心,重重锦帐之后的侧殿就没那么平静了。
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吵得不可开交,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也积极上书,决定掺一脚,最后连完全不相干的刑部尚书也不消停,撸起袖子,强行混入战局,把怀里的笏板拍得哐哐响。
工部尚书焦头烂额,还没和其他几部尚书分出胜负,底下分领的工部、屯田、虞部、水部四司内部不甘寂寞,自己窝里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