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轻尘从没坐过那样平稳的交通工具,它平稳地几乎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颠簸。因为,如果轿中的人因为这轻轻的一颤受了惊,不肖半日功夫,这十六个人的脑袋便得一起落地。不过,这样的事情应是从未发生过。因为那十六名轿夫,是从全国成千上万的轿夫中挑选出来的顶尖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走错一步,更不敢为了省力,让那轿子在自己肩膀上落空颠簸。而这些轿夫平日也自负得不得了,以为给主上当差是件荣耀的事情。
肩舆的里面就像一方大大的榻,柔软的垫子上放着包裹了丝缎的靠背和搁手,里面摆放着熏香、锦盒以及其他日常需要的用品,包括一个让夏轻尘最初误认为是首饰盒而不好意思往里吐痰的痰盒。
除了这些器物,肩舆内的丝绸也是极其华丽的。除了两侧和面前的帘幔以外,所有的丝缎上都像彩绘的墙纸一样,绣满了繁复的图案,每一种图案就要更换三四套的颜色。
夏轻尘细看那一两寸大的图案,发现竟是各种造型的“八宝”图案。关于“八宝”,夏轻尘也只存着对过去某本读物的模糊记忆,分别是:
和合——意指盒子里的东西永远富余;
古板——含义是整齐有度;
龙门——代表一种灵异的神物;
玉鱼——象征着昌盛与繁殖;
仙鹤——表征“长生不老”;
灵芝——寓意着祥瑞和权威;
磬——尘尘不记得了;
松——它暗示着“巩固”与“统一”。
这些图案遍布整个肩舆的后帘与步踏,以巧妙的排列,在偌大的界面里排列出优美而典雅的布局,每种图案的数量无法计算,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们的绣工无疑是这世上最精细的。但可惜,它们的主人——皌连景袤——从来不曾注意过它们的存在。
“轻尘,你看,那就是流光阁。”皌连景袤伸手指向远方。隔着一层薄纱,夏轻尘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秋日带着暖意的阳光中,一座湖心水榭漂浮在层层闪动波光之上,阳光照射在湖面,反射的水光自下而上打在那亭台之间,流光溢彩——流光阁的名字便是这样来的。
风吹来,卷起面前的纱帘,一泻而入的湖光让久未出门的夏轻尘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睛,皌连景袤将手轻轻挡在他的眼前。
肩舆过了长长的石桥,在流光阁门口缓缓落下。流光阁跟熏风殿比起来自然小得多,但实际上,也有寻常两室一厅的公寓那么大了。屋内的一切用品早已按照诸侯世子的规制,置办了一应俱全的用品,甚至,比世子更为过之。皌连景袤扶着他进去,在早已铺好的床上靠着。总管太监将那些派给他的宫女和太监叫到跟前,挨个指给他看。
“阿袤,以后我们是不是就分开住了?”夏轻尘的眼底掠过一丝暗淡。
皌连景袤垂着眼沉默良久,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微笑:“我会常来看你的。”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夏轻尘看着他消失在屋外有些炫目的阳光里,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他叹了口气,正想靠在榻上打盹儿,就见先前派来伺候他的那几个宫女太监仍旧站在屋里,见他靠下也没有要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