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从其中翻出一张表格,铺在张淮鼎书案上,
“父亲,你看这张表格,里边是我核计整理出来的我归义军各州县乡里户口和人口数”张承奉说道。
“沙州人口在五万余,瓜州在四万余人,其中,沙州敦煌一县十乡,共计户口六千八百余户,人口在三万余人左右。寿昌县有户四千余户,人口在一万余人左右。”
“瓜州晋昌县有人口两万余人,常乐县有人口两万余人。不算各边镇和牧区中的胡蕃各族百姓,共计汉蕃百姓九万上下。如果算上边镇牧区流动的各族牧民百姓,当在十一万左右。您看看孩儿做的如何?”
“清楚明白,一目了然,我儿果然聪慧,嗯,不错不错。一会儿定将此种核算方法与文彻,唐彦等共赏一番,以后循为常例。对了,此法叫什么?”张淮鼎捏着表格高兴地说道。
“禀父亲,此为表格,四面画线框出范围为表,中间以经纬线分域为格,用得此法核计,可以使结果排列得整齐美观,对比明显,故此才能一目了然。”张承奉说着。
“还有,这几张表格是孩儿去孔目房查阅历年旧档核计出的天宝、祖父和伯父各时期编户手实记录而做出的表格。通过对比孩儿发现,只算敦煌一地,人口是先增后减之趋势的。”张承奉又翻出几张表格给父亲。
“孩儿觉得,是与吐蕃占河西时先东后西之策有关。吐蕃首先占领凉州,河西节度使退守张掖,又自张掖退保敦煌,所以敦煌是河西节度使最后退保之地,随着河西节度使的西撤,必然有大量的河西地区的人口从其他地区迁徙敦煌,后来敦煌军民在阎朝带领下抵抗十余年被迫投降吐蕃时,阎朝又与吐蕃有‘勿徙他境’的约定,敦煌人口并未像河西其他州县那样被吐蕃迁走大量汉民,因此人口反而比天宝年更多了。”张承奉停了一下,又说道。
“后来吐蕃分崩离析,征战不断,敦煌人口又减少了很多,祖父驱逐吐蕃重归大唐后实行编户齐民,分配田地,又限制男子出家,以及拆分大户的析户之策,敦煌人口又开始增长。伯父时期又与回鹘争斗不休,人口又呈现减少趋势的。”张承奉娓娓道来。
“还有下面这张,是孩儿分析的我归义军人口中的民族构成。父亲,您看”张承奉指着一张画着一张胡饼样子的纸说道。
“这是孩儿统计了敦煌诸乡和退浑通狭两部落的人数,其中敦煌管内胡蕃人口占总人口三之有一,如果算上龙家、达旦、于阗,璨微以及西域及大食波斯天竺商人,敦煌非汉族百姓恐怕会占了四成还多啊。而瓜州除了常乐县比沙州更甚,遗留下来的吐蕃,吐谷浑和龙家各胡族更是几乎占了五成。”张承奉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
“父亲,看到了吗?这种情况真的很危险啊,还好粟特人、吐谷浑和通狭部落在敦煌已数百年汉化,耕种放牧以敦煌为家,已经与汉人无异。但稍有风吹草动,像寿昌镇,紫亭镇和瓜州这几处胡族人口占到五成以上的地方可就不稳了。我想这也是祖父和伯父他们在这些地方设置军镇而不是县乡的最根本的原因吧?”张承奉眼睛看着父亲,询问道。
“你说的不错,大郎,当初父亲和堂兄就是看到了这几处汉族人口太少,胡族人口太多,再加上这几处都是水草丰美,适合放牧的牧场,所以就只设了镇或者县镇并设来加强地方控制,镇遏异动。”
“不愧是张太保,思虑深远,未雨绸缪。历史上归义军被西夏灭亡之时,内部的异族基本保持住了稳定,几乎没有出现变乱,甚至对归义军尽忠报效,战死沙场的异族将领都有好几个。只是人口基数在这里,那时的归义军汉人人口继续减少,胡人人口持续增多,就连使主都有一半回鹘血统,完全不是一个汉人的政权了,难怪许多年后,归义军被灭前就已经被称作沙州回鹘了,可悲可叹啊”张承奉听着父亲的解释,心里不禁暗自叹道。
“但是父亲,祖父所定之策虽妙,可防微杜渐,震慑宵小,但我归义军如大树,汉人为干,胡蕃为枝,必须强干弱枝才能长治久安。如今汉人终究太少了些,孩儿有个有个疑问,肯定父亲解惑?”张承奉试探着问道。
“哦,是吗?大郎有何疑问?”张淮鼎被自己这个儿子几次三番的出人意表所惊叹,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张承奉当成了成年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