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如同爬出十八层修罗地狱的恶鬼,梅勒一声大喝:“分作几队,冲进去,杀!”也不管是哪个儿子的卧房,当先踹开一房门冲了进去。
醉梦中卧房主人纷纷被乱刀砍死,即便有抵抗的,不备之下也尽是枉然,不过是多活一刻,乱世中就是这般残酷与血腥,前日还是人上人,养尊处优,下一刻就可能阶下囚甚至身首异处。
内宅中使主张淮深早已睡下,但是年近六十,睡得很浅,喝得也不多,模糊中听得院内有嘈杂纷乱的厮杀声和惨叫声。一骨碌翻身起床,拔出墙上挂着的佩剑,正要嘱咐妻子陈氏带幼子藏好,就见卧房大门被大力踹开,黑暗中几个满身血污,手提刀斧的黑衣人围拢了半圈,慢慢逼近。张淮深举剑对峙,大喝道:“你们是何人,擅闯我归义军使府内宅,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老贼,看我是何人?哈哈哈”黑暗里张延嗣走出来,大笑着说道。
张淮深身子旁边的陈氏看清楚来人,已是大惊,不自觉喊道:“张延嗣?是你这逆子!”
“老虐婆,贱人陈氏,休要多言。你诋毁轻贱我的娘亲,唆使父亲侮辱打压我们兄弟二人,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你的儿子看待,娘亲不肯受辱上吊自尽也就罢了,你还将我们二人赶出沙州,沦落瓜州小吏,如此杀母之仇,羞辱之恨岂可不报?嘿嘿”张延嗣恶狠狠地说道。
“畜生,杀父戮兄,不得好死,我会在地下等着你!!!”陈氏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今日你的报应到了,我要替我娘亲在天之灵报仇,下去和你们的好儿子们团聚吧。梅勒!”
张淮深目眦尽裂,挥着宝剑就要冲上去厮杀,可惜如此近距离,蹦蹦几声弦响,几只箭矢瞬间钉在张淮深胸前和胳膊上,痛得他大叫一声,后退几步想要站住却再也坚持不住,坐倒在地,血汩汩地从伤口冒出,张淮深也不理会,双目圆睁,怒视着自己的庶子大喝道:“想不到我张淮深英雄一世,本该杀贼救民,死于边野,不曾想亡于你这逆子畜生手下,可悲!可叹!可恨!哈哈哈”。随着话语,鲜血从口鼻同时不停流下来。
梅勒达干冲上前来,没等张淮深说完,一刀枭首。可怜忠勇一生,护佑大唐河西之地的归义军节度使张淮深最后被自己的庶子所杀。可见其虽善战武勇,但性格中的惧内和不善调和内政的性格最后害死了自己。
张延嗣又吩咐道:“陈氏和那两个小崽子都一并杀了,以绝后患。”
众人又杀了屋内的陈氏及幼子二人,正要出门,忽然屋内床下传来了孩子的哭声,一名武士用刀挑开帷帐,只见一襁褓婴儿啼哭着,四肢乱蹬乱抓着,正想上去一刀结果了性命,张延嗣叫了一声:“住手,这是个陈氏幼女张妍妍,就留了她性命吧。也不碍什么大事!”
也不去管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啼之声,见张淮深及陈氏并其六子皆已被杀,张延嗣心满意足,叫人提了人头,急忙带了氾氏族兵穿城而过去北大营控制沙州军。
剩下的回鹘武士都叫他们赶快潜回城北邸店,扮做回鹘行商,自己找机会混出沙州城去。等张延嗣等掌握了归义军大权,孝敬自然会送与回鹘可汗。
张淮深虽韬略不如其叔父张义潮,却也兢兢业业,两次廓清甘凉,保有瓜沙胡汉一片安居乐土。可惜,庶子与仇敌勾连于外,祸起萧墙于内,当真是防不胜防,到最后落得一个身首异处,全家罹难的悲惨下场,可悲可叹啊。
沙州张氏中张议潮及张议潭两支脉如今只剩下了张淮鼎及张承奉这一支,孤悬一隅的归义军即将面临着大唐朝堂使绊子,内有祸乱,外有强敌的异常险峻的局面。
生存或者毁灭,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