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损伤导致的持续性植物状态。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病人的头深陷入枕中。虽然历经两年,那额上仍能看到一道触目惊心的长疤。放在缝合以前,那道伤疤恐怕足以见骨。
光是注视如今残留的疤瘢,周雨就能够想象他颅骨裸露、脸皮松松垮垮往下塌落的惨相。如果更进一步的伤到过颅内,能够活下来实在堪称奇迹。
尽管如此,也很难断言说这是件幸运的事。深陷的脸颊,枯黄的头发,萎缩的皮肤,即便是读不懂旁边各类监测仪器的外行人,只要看到他的外表便能明白,这名病患正经受着病痛折磨,安静又无可奈何地步向死亡。
并非什么稀有案例。变成植物人的病患在一段时间后突然病情恶化,最终滑向死亡的深渊,这是比完全康复更为常见的状况。而如果这个过程持续得太久,对于负责照料的亲属非但是精神折磨,甚至会直接拖垮一个家庭的经济,因此选择放弃也可以理解。
在这方面,雷旼德似乎仍算是个幸运儿,周雨注意到他露出来的手相当干净,尤其是指甲修剪得整齐漂亮,证明他在这段时间还是得到了精心细致的照料。
周雨俯下身,轻缓地抓住他的手,稍微替他按摩一下肢体。这当然没有太大意义,一个植物人需要每隔一两个小时就翻身活动,终年不断,如此才能避免身体坏死溃烂。那是作为陌生人的周雨绝对无法坚持的。
看清楚病人的状况与周雨的表情,罗彬瀚也收起先前轻松随意地态度,叹了口气说:“阎王找上门,管你哪路人……看开点吧。”
周雨摇了摇头。和罗彬瀚以为的不同,他和雷旼德实际上素昧平生,甚至不清楚眼前这个奄奄病态的患者是否真的就是“小明”。因为不曾相识,心中也没有多少悲伤可言。交织在他心头的复杂情绪,只有很少一部分跟眼前病患的生死有关。
他意识到对方是他在现实中见到的第一个。靳妤在梦里只见其字,李理在现实中仅闻其名。而唯独雷旼德既出现在梦中雨城,又真真切切地躺在他的面前。如果这并非姓名的巧合,就说明在雨城之梦中幸存绝非特例。他自己活着,雷旼德尽管沦于此态,也仍旧维持着呼吸,那么李理和周妤呢?
眼前的病患,依旧一无所知地沉睡着。他此刻是否还有思维呢?是否仍在做着雨城之梦呢?凝视着他的周雨恨不能有一台透视思维和梦境的机器,让他搞清楚床上的病人此刻正经历着什么。
就在他神思动荡时,屋外传来了门把手旋动的声音。罗彬瀚连忙把他拉离了病床前,想找个地方隐蔽起来。但床位紧贴靠窗的墙壁,病房内又摆设简单,一目了然,完全避无可避。
房门自外打开,先前向他们询问男厕位置的光头男人走了进来。即便在看到房中的两人后,他脸上严肃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