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像荆璜说的那么严重丧命,但周雨确实病得厉害。当两人回到村落以后,他的意识已经昏昏沉沉。他依稀听见荆璜和户主说话,似乎在询问药物方面的事。基于荆璜过去的行事记录,他立刻就想坐起来,亲自写一张关于可服用药物的清单,以免自己因为某些意外的病情加重。
可他实在是太疲乏了,还没等坐起身便已沉沉睡去。梦境短促而混乱,他只觉得自己置身硫磺池内,既酷热难忍,又被烟呛得快要窒息。他难受得想要挣扎,池底却伸出一团水草,把他的手牢牢缠住。幸好这时水温开始下降,毒烟也弥散消退,他身体的痛苦终于变得缓和起来。于是他在一团温暖的黑暗里随波漂流,直至荆璜把他摇醒过来。
等他起床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户主外出买药未归,房间里只有荆璜看护。周雨让他拿来温度计,自己测了测体温,发现仍有一点低烧,但相比早晨已经恢复得很好。
当他检查温度计时荆璜也在旁边,一边啃着生梨一边评价道:“恢复得可以啊。还以为你挺不过去了。”
周雨很想问问荆璜他对“生命危险”到底是怎么认知的。如果车祸都杀不死人,为何会觉得发烧这样的常见病能够杀死一个体魄强健的成年男性呢?那未免太看轻他的体质。事实上他极少生病,也从没发过高烧,恐怕是这半年来的煎熬奔波损害了他的健康,才会使他突然卧倒病榻。
他喝了一点温水和粥,体力与精神都恢复了许多,终于开始考虑昨夜所经历的一切。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落下悬崖,所能记忆的最后一幕也非走出地下室,而是在洞口看到那体内冒火的纸人。
那是真实还是假象?若纯粹凭自己的感觉判断,周雨不会相信自己产生了如此逼真的幻觉。但经验告诉他这是可能的,就在不久前,在靳妤的小屋外,他几乎被月光悬吊致死。与此相比,看到一个燃火的活纸人也算不了什么。但那时的幻觉毫无疑问来自靳妤的布置,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想到这里时,周雨看了荆璜一眼。他仍然怀疑这个年轻人,但也觉得无法确定的因素有许多。或许他两度进入米根竹的经历留下了某些未知的后遗症,或许那猎屋本身怀有某种特别的危险,就和靳妤布置的居所一样。况且他想不出荆璜有什么动机要危害自己。倘若对方真有此意,他现在早该被埋在那片林子里。
”你瞅我干嘛?”荆璜斜着眼睛问。
周雨收回了目光。“我做了一个梦。”他突兀地说。
荆璜不以为然道:“那又怎么样?你想占梦啊?”
“占梦?”
“就是用梦占卜凶吉的那一套。”荆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想占卜就去找那鸟女。什么占梦,说得玄乎,根本不管屁用。”
周雨摇头否认。他确实觉得昨夜的梦境很奇异,但不认为那是什么预知梦,而更像是先前听到的各种传说被思维加工杂糅在了一起。就连柴堆上女孩的脸,此刻回想起来都有几分肖似荆璜。
“……你会吹笛子吧?”他无由地问道。
“干嘛?你要听啊?”荆璜说,“要吹也行,怕你听不懂。”
周雨把他的梦简略讲述给荆璜,尽量想表达梦中那种奇异的感觉。无奈言语苍白,他所能说出来的不过是一些皮毛。还有梦中纸人们所演奏的曲调,那明明就在他脑袋里萦绕,想试着写谱时却怎么都无法表达。他只好试着哼了一下主要旋律,结果也很不像样。
荆璜倒是听得很认真。他闷头琢磨了一会儿,然后颇严肃地问道:“你没事烧那女人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