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漆黑的眼睛被雨水濡湿,如蒙薄雾。
“我们该分别了,周雨。”她不含感情地低语道,那是周雨第一次听进她不加尊称地呼唤自己。他本该觉得比“先生”顺耳些,但自此以后他每次回想起那个声音,都只会同此刻一样伤心。
她把手从他肩头移开,没有像周雨想象的那样拖起自己,推向外头的虚空。那只冷冰冰的手只是替他理了理粘在脸上的湿发。
“我真想知道你为何出现在这里,”她说,“就像我,你是为了达成某一步而出现的。可究竟是哪一步呢?我不得而知。视野总是比智慧更有用。但愿小野葛先生能帮你一把。”
她再度将手伸进口袋。这次拿出的并非武器。那是一支小小的,款式煞为眼熟的录音笔。
“我录下了和方三的谈话。”她柔和地说,“它会让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
她把录音笔放在周雨的腿边。然后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她退过通往塔中的板门,退过积水最深的几个凹坑,然后站到周雨对面的鸽笼前。
周雨呆了几秒,还没明白过来。当他理解后马上就尝试站起来。他的手指徒劳地动弹两下,最后仍然不肯听从指挥,双脚更无力得像个初生的婴儿。
李理开始搬动鸽笼。它们原本就是一个个独立的单元,被恰到好处地拼接成圈。当李理从上方拉动时,很轻易就能把其中某个抽出。她像叠积木一样把它们堆成三级阶梯。最高处只比栏杆顶矮半米。
周雨开始竭尽所能地呼喊她的名字,喝止她的行为。他的脚比手恢复得慢,于是用手掌抓住地面,企图往李理那边爬行。若是再给他十分钟、五分钟——哪怕只有一分钟——那情况会多么不同啊。
李理登上鸽笼阶梯。她走得很从容,不是囚犯登上断头台,而是国王加冕的态度。当她立在阶梯顶端时,狂风刮起她的外套,那看起来像被卷倒的朱花。
周雨知道自己在嘶吼,但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世界变得那样寂静。李理张开双臂,在漆黑的风暴中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朝后方倾倒。
朱花从枝头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