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先生。”
连多余的解释也不需要，周雨半走半跳地穿越客厅。他的膝盖和脚踝又开始发痛，即便如此，他也不想碰到这些来历古怪的盆栽。所幸这显然是一所单身汉独居的公寓，本身面积很小，让他没费多少劲就检查了所有房间：厨房、卫生间、唯一的卧室，还有一间极为狭小的书房。所有的区域都和客厅相差无几，摆满了毫无生气的盆栽。
越是打量这些盆栽，周雨就越感到诧异。那已不再因为夸张的数量，而是毫无道理的品种分类。虽然他对园艺了解不多，但把水仙、茉莉、月季、牵牛、雏菊……种种花期与习性截然不同的品种胡乱地摆放在一起，哪怕是刚入门的养花新手也不至于犯如此浅显的错误。
转了一圈的周雨毫无头绪。他在勉强还算空旷的床沿坐下，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立式相框。他拿起来打量，框里的照片是一家三口：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有着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和善温驯，但当他笑起来时，两边的嘴角会露出一点虎牙，多添了几分阳光的感觉。
周雨将相框翻转，发现背面写着“毕业前与父母”六个字。他马上又将相框翻转过来，端详那相片中少年的脸。并没有特别熟悉的既视感，他只是觉得少年的面相长得很亲善。不好听地说，就是那种走在路上，永远会被乞讨者最先拦下并纠缠不休的类型。
不知怎么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例子，周雨却越想越觉得肯定。为了避免先入为主的印象太深，他放下相框，寻找其他信息来填补姜开颜的形象。整间卧室分为房间和阳台两个区域。总共大约有十五平，对于单身汉原本是绰绰有余的，但在放满了花盆的情况下就变得拥挤不堪。床头柜里只有手电筒、药片与剃须刀片，枕头与被单下也未藏匿手记子之类的文本。当周雨打开壁橱后，里面寥寥可数的衣物更是一览无余，看起来就像是把同件款式的衬衫和套头衫重复买了好几件。
无论姜开颜的为人如何，至少周雨明白这个家伙在生活上绝对是要多随便有多随便的类型。他甚至没有在衣架上找到一件像样的西服，多数衬衫则皱痕明显，根本没有经过熨烫。
等他看到壁橱下方格柜里那些胡乱堆放的裤袜以后，他对姜开颜的评价就更加大打折扣。如果此人在手术台上的工作能力与他的收纳水平相当，那么就算被病患持刀砍死恐怕也不冤了。
带着复杂的心情，他缓慢但坚决地合上橱柜，绕向床对面的阳台。那里同样摆满了花。或许有赖于敞开的窗户与米根竹市多雨的气候，摆在阳台的植物反而比客厅更有活力一些。牵牛花爬出盆沿，绕着窗棱盘旋而上。角落里的一盆月季零零星星地开了几个苞，虽然半蔫不振，但在灰暗的环境中依然鲜妍夺目。
周雨走上前，无意识地用手扶了扶歪倒的花枝，外围萎缩的花瓣立刻簌簌而落，凋零在水渍斑驳的瓷砖上。花。他心里茫然地想着。又是花。李理也有一枝花，韦佺民更是花店的老板，但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外头传来了李理的呼唤声，把周雨一下从出神里惊醒过来。他骤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极不妥当的：他还未彻底周详地搜查过房屋，却把李理一个人丢在客厅里。倘若屋内残留着某种危险，那他的行为对两人的生命都相当不负责任。
所幸，李理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但并不紧急。当周雨快步赶过去时，看到她站在书房门口，双手环抱地盯着面前的书架。
那书房的面积实在很小，与其称为“房”，实际上倒像一个三面安装了格架的杂物室。屋主将架子上堆满了各种书籍，并想法设法塞进去一张可拆卸的小圆桌，一把充气式懒人椅，一个充电式小台灯。除此以外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连让多一个人站进去也不行。
这书房的布置又一次让周雨对屋主有所改观。尽管空间逼仄，但这间书房看起来的确是个令人享受的地方。看来姜开颜在生活的某些地方也不是那么随便。
不过，李理的兴趣显然不在家居设计上，她的目光直直盯着书架。
“看看那些书，周雨先生。”她说，“这屋里也许藏了个鬼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