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低下头,看着骨剑思考了很久。
“这是一个奇怪的结论,李理。”最后他说,“这里不应该存在城市意志以外的‘势力’。阴曹地府里难道还会有权力斗争吗?”
“显然我们对阴曹地府的认知也过于狭隘。”李理回答道,“一切关乎于权力,只要我们意识尚存。再者说,我们已经知道‘冻结’是一股外来的威胁,那么再多来几个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周雨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心中涌出的感觉,最后他只能说:“‘冻结’是特别的,他在这里具有领主之上的特权。”
“我们并不一定需要多高的特权才能行事,适当的筹码与正确的运用就足够了。比如说,如果你恰巧记得一些已被申请专利的新型药物成分和制备方法,你会发现这座城市尚不存在专利法相关的概念,无论是国际的还是国内的。而如果你还背得出二十年来去世的生物学、医药学专家名单,再和这座城市里各大院校、医院的名单相比对,你就发现许多人正拿着远远不能和他们能力相匹配的薪水。”
说到这里时,李理露出一点近乎于恶作剧的微笑:“如果你把这两者相结合,再具备一点启动资金和经营知识,你会发现自己能在数年内白手建造出一家国际性的医药公司——若论商业规则的严谨与残酷,这座城市简直是贪财鬼们的天堂,一个因规则漏洞而允许你无限获取金币的糟糕游戏。”
看到她的表情,周雨一时哑然无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每个人都能记得在外面的事情。”
“确实。”李理坦率地承认道,“有时情报比智慧重要得多,先生。若非牢记着过去,我在这里也无从施展。”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所说的那些过去,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事实上那才是此地的常态。我们可以把这座城市里的居民简单地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本地人。他们自出生便在此地,具备一整个完整的人生记忆,从未在我们已知的外界有过对应身份,他们不是‘已死的生者’,而是生来便在死城当中。我想把他们称为‘鬼民’,但这未免失之尊重,所以我们还是继续管他们叫本地人。这类人比我们想象中要少得多,周雨先生,倘若你做一个粗略的统计,你会发现他们的数量在城市人口中连十分之一也不到,绝大部分处于政府管理和治安部门。基本上他们承担了监管者的角色——包括你的那位陈姓朋友。”
因为出乎意料的转折,周雨微微愣了一下。
李理用明亮锐利的目光凝视着他,她继续说:“这件事我曾与你提及,但还未正式予以说明,周雨先生。当我拜访那位米根竹大学教授时,不仅我对他的学识感到惊奇,他也同样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敢担保他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学者,一个正直单纯的长辈,然而他对我的热情和慷慨已经远远超过应有的范围。他有许多学生,却对寥寥数面的我有着父母式的感情。由于他的信仰,他将之归于上帝的安排。但我有不同的意见:这是一种安排,但与那牧羊人的主无关。我以为这是城市自己的意志——若这是一个死者的王国,我们不妨把它当做一个来自国王的命令。出于国王的要求,那位教授充满热情地帮助我、指引我,使我的目光迅速锁定到这座城市的异常之处。它需要我为它执行某事,而出生于此的人们就是它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