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周雨被李理从梦境中叫醒过来。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昏睡在了扶手椅上。
在他准备发问以前,李理先一步说道:“我用了老办法,周雨先生。当你睡着两个小时以后,你的同居者醒来了。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和所处地点万分惊奇,并走到里间,向我询问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的梦,然后给她补了一记催眠喷雾——顺便,我在基于梦境的前提下向她询问对自己右手的看法,她觉得还挺好看的。但倘若可能,她以为缎面手套比皮质更搭配些。”
“……你有吗?”
“我想衣柜里没有。”李理含蓄地微笑着说,“若你需要,我想买一双也并不为难。”
周雨哑然地摇头。虽然平时也会认真地打扮周妤的身体,他还不至于神经质到那种程度。
“我很好奇你打算何时开诚布公。”李理说,“据我所知,这段时间以来始终是你在主导行动,这样的日子持续得越久,你就越难以向她掩盖失去的那段时间。谎言从来不会消弭,它要么一锤定音,要么只能越来越大。鉴此,我建议你尽早将此事向她坦白说明,以免信息隐瞒造成意外的风险。而我敢向你担保,即便失去记忆,她对此事的接受能力也远超你的想象。”
“我会考虑的,等时机合适吧。”周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敷衍还是真心地说。
李理似乎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死缠烂打。她很快转开话题说:“你的腿现在如何?”
周雨试着用双腿独立站起来,虽然腿弯与脚踝疼痛不已,但最终还是成功站了起来。他有点蹒跚地走了两步,连自己都感到吃惊起来。
相比之下,李理只是双手环胸,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用不着再推理什么幕后之人,周雨直直地看向她。
“我不能改变分子的结构,也无法使白骨重生活肉。”她带着某种满意的语气说,“不过,周妤女士曾经告诉我一种魔药的配方——我不得不称之为魔药,因为倘若我将其原材料悉数告知于你,恐怕你宁死也不会采用。她说使用这一药物能够大幅地减轻伤痛,尽管这只能对转化不完全的部位有用。我想你的手还是老样子。”
确实如她所说。完全变成晶质的右手,因为本来就没有任何感觉,自然也谈不上缓解什么疼痛。只是原本像要断裂似的双腿变得大为好转。当周雨稍稍卷起裤腿,看向自己的脚踝时,他发现那些夹杂贯穿在皮肉中的晶片仍然存在,只是边缘处如同蘸了润滑油的白纸,变得透明柔润,看起来仿佛和肉质的部分融为了一体。
带着一点惊喜,他看向李理说:“我不记得自己喝了什么药。”
“你确实没有。”李理答道,“相信我,先生。我已见过许多超越常人心里底线的场面,当我说某种药物的成分‘令人不可接受’时,它将毫无疑问超出你的底线。当我第一次试着大量制作时,周妤女士几乎要将我从自己的产业内赶出去。而这还是她亲口告诉我的配方。鉴于她的反应,我不认为这种药能在不经处理的情况下被任何心智健全的人服用,因而我采取了一些加工措施——我在不改变其成分配比的前提下将它制作为针剂,趁你睡着时给你打了一针。”
“……你可以提前跟我说。”
“我很抱歉,但我的本意是不愿令你失望。这一配方起效的机理是不明确的,周雨先生,光从成分列表分析,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它如何能缓解不完全晶化带来的痛楚。我只能认为这是某种‘规则‘带来的效果,而它的使用方式也可能涵盖在其中。或许只有使它进入消化系统内才能起效,进入血管的针剂则毫无帮助。若我提前告知于你,难免令你期盼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