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压根儿就不在意武后的高压姿态,也不因此而动气,只是作出一派摆事实讲道理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地应答了一句道。
“嗡……”
李显的话说得虽是平淡,可内里的意味却并不简单,那是在说武后不过是受高宗之托临朝罢了,并不是真的皇帝,自然也就无权决定军国之大事,他李显断不会将其之言当成圣旨,一切还得高宗出面说了才能作数,至于武后的话么,对李显来说,没有任何的约束之力,这等话语一出,原本已然静下来的朝臣们登时又起了不小的骚动。
李显句句不离高宗原意,摆明了就是不肯奉武后之旨意行事,这等态度登时便噎得武后难受至极,偏生还发作不得,只因李显所言皆正理,意味虽不佳,可从字面上却挑不出甚毛病来,武后心里头纵使再恼火,却也发作不得,眼瞅着事情要就此闹僵,武后自是不肯甘休,这便飞快地给最有辩才的李適使了个眼神。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陛下并未言不战,只是说须假以时日再定罢了,而今卑路斯已丧,其子与国中联系渐少,再行拖延,恐于复国大计不利,坐视波斯灭国,我大唐颜面何在?今殿下有能为而不愿展,于心何忍乎?”
李適的辩才之名着实非虚,尽管心下并无相关之准备,可一接到武后的眼神,立马便跳了出来,一张口便是大义凛然,站在道德的高纬度上,对李显的避战横加指责。
“李御史所言甚是,当今天下,论帅才者,无过于太子殿下也,若得太子殿下亲自统军,何愁大事不成哉?”
“太子殿下英武过人,提一旅之师便可横扫吐谷浑,杀得数十万吐蕃大军闻风丧胆,今若是率部远征,必可确保无虞,陛下闻之,当无不准之理也!”
……
李適一带头,武后一党们自是纷纷跟上,谀辞乱飞横舞,竟是打算就此将李显捧杀了去,用心着实不可谓不狠毒……
第六百五十章顺水推舟(上)
扯,接着扯,满大殿都是武后一党们对李显的捧杀之声,直把李显夸成了战神下凡,似乎不用带兵,孤身一人杀入大食国,便可横扫八方无虞,这等神话般的谀辞听起来自是悦耳得很,若是换了个愣头青,被武后一党这么鼓动一下,指不定热血立马便沸腾了起来,下场么,自然也就没指望了的,可惜李显并非善类,心理年龄远超过了其年轻的外相,自不会因这么点小伎俩而被迷昏了头,任凭后党们如何卖力,李显只是一味地淡笑着,不动如山,丝毫没有被鼓动起来之迹象,一众后党们闹腾了一阵,见李显没反应,声气自是不免渐渐低落了下来,不多会,干脆消停得没了声响,满大殿里登时便是一派诡异之平静。
“显儿,诸臣工皆如此尊崇于尔,为娘也觉得此战由尔统军,方可致必胜之局,还望显儿能克服万难,扬我国威于域外,此战功成,娘与你父皇当为之庆!”
眼瞅着李显软硬不吃,武后心中的怒意已是再也压制不住了,气一往上冲,话便说得直接无比,竟连朝议这么块遮羞布都不要了,直截了当地将此战的统军之责硬生生地往李显的头上扣,吃相着实是难看到了极点。
“母后明鉴,儿臣说过了,但消父皇有明诏,儿臣自当为此筹谋制胜之道!”
李显笃定得很,丝毫不理会武后的生硬强塞,持礼虽恭如常,语调也平静,可话语却是一点都不含糊,明摆着就是不接受武后的旨意,浑然将武后的威势视若无物,态度同样强硬得很,并无一丝一毫的退让。
“好,甚好,显儿心中时时有陛下,为娘也就放心了!”
李显此言一出,武后已然是被顶到了墙角上,心中自是又急又气,可又拿李显无可奈何,眼瞅着再这么议将下去,无果不说,还得受闲气,武后哪还能坐得住,皮笑肉不笑地“赞”了李显一句之后,便即起了身,头也不回地便向后殿转了去。
“散朝!”
一见武后已去,程登高忙扯着嗓子呼喝了一声,领着一众小宦官们便急忙忙地跟上了武后的脚步,一场早朝便这么草草地收了场,一众朝臣们惊愕之余,也不敢多留,纷纷散出了大殿,各归各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