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秋日天亮得迟,这都是近了辰时了,可夜幕依旧不肯退去,四下里一片死寂的黑沉,饶是中军大帐里的数盏牛油灯点得正旺,却也无法驱散这等昏与黑,倒是令满帐大将们原本就黑的脸更显得阴沉了几分,人人缄默不言之下,大帐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有种喘不过气来之沉闷,这等情形一出,生生令高坐在主帅位置上的噶尔?赞婆没来由地便是一阵心烦。
“诸位,大相有令:三日内拿下落鹰岭!哪位将军敢为先锋?”
噶尔?赞婆很烦,只因这几日过得实在是太累了些,夜晚要安排数支军队悄然潜出大营,白日里又要假装迎接新军,唯恐岭上的唐军看破蹊跷,不得不假戏真做地穷忙乎着,本就已是精疲力竭之身,偏生还接到自家兄长发来的强硬之命令,这令其自是烦上加烦——手头就这么三万五千余的兵力,骑兵便占了三分之二还多,真能打攻坚战的步卒不过九千余人,至于援兵么?就两个字——没有!要想拿下据险而守的唐军又哪有那么容易,三日?别说三日了,便是十日噶尔?赞婆都不敢打包票,奈何命令就是命令,噶尔?赞婆尽自心烦无比,却也不得不照着执行了去,眼瞅着如此这般的沉默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噶尔?赞婆这便假咳了一声,环视了一下帐下诸将,故作从容状地问了一句道。
死寂,一派的死寂!往日里闻战则喜的一众吐蕃大将们此时全都哑巴了,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貌似精神高度集中状,可半晌过去了,却无一人肯站出来自告奋勇的,毫无疑问,一众人等已都被唐军给打怕了,自是谁也不想去当那个出头之鸟。
“怎么?都哑巴了么,嗯?”
噶尔?赞婆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能等到一个自告奋勇者,心底里的烦躁登时便泛了起来,脸上的从容立马就不见了,面色铁青地瞪视了一下诸将,冷冰冰地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
当哑巴总比当冤死鬼来得强,这等明知准定会是伤亡惨重的攻坚战自是没谁肯主动去打的,哪怕噶尔?赞婆的语气再冰冷,诸将们也全都当成了耳边风,一个个尽皆抱定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之心思,继续装着木头人,于是乎,满大帐里一片诡异的安静,唯有噶尔?赞婆气恼的喘息声在噗嗤噗嗤地响着……
第五百三十七章置之死地而后生(五)
“摩索多!”
眼瞅着诸将们尽在那儿装聋作哑,噶尔?赞婆的耐心终于耗尽了,猛地一拍文案,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啊,我……”
噶尔?摩索多显然是没想到第一个便点到了自己的名,大吃一惊之下,满脸子惊疑之色地站了起来,狐疑万分地瞪大了眼。
不是你还有谁?噶尔?赞婆对摩索多这个志大才疏的堂弟早就受够了,本就有心给其一点苦头吃,这一看其如此之惶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阴沉无比地冷哼了一声道:“本帅令尔即刻点齐本部兵马,辰时四刻准时发兵落鹰岭,务必于落日前拿下峰顶,若有违处,军法不容!”
“啊……,三哥,小弟……”
噶尔?摩索多一听此令,登时便急了,紧赶着便要出言推脱一番。
“放肆,此处只有将与帅,何来的三哥小弟之说,莫非尔欲违抗军令不成,嗯?”
既然已经得罪了人,那就索性得罪到底好了,这个道理噶尔?赞婆自不会不晓得,又怎肯听噶尔?摩索多的辩解之言,不待其将话说完,噶尔?摩索多已是一挥手,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诺!”
这一听噶尔?赞婆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噶尔?摩索多自是清楚此战已是必不可免,心中的怒火“噌”地便涌了起来,也懒得再多辩解,重重地应了一声,怒气冲冲地一跺脚,便即头也不回地向大帐外行了去,须臾,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大作间,原本寂静的吐蕃大营顿时便沸腾了起来,一列列吐蕃士兵排着队伍缓步踏出了营门,径直向落鹰岭行了去。
“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