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的亲卫队副可是从四品的官衔,比起张明武眼下的正七品小官来说,整整高出五级,这还不算地位上的悬殊差距,说是快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也绝不为过,愣是令张明武听得眼都直了起来,好一阵子愣神之后,这才满脸子激动之色地躬身应了诺,那等幸福状着实令一旁站着的诸将们好一阵的眼馋。
“嗯,这话孤记住了,尔且将孤先前的话告知这吐蕃小儿好了。”
李显没再多啰嗦,只是笑着摆了下手,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诺!”
李显既已开了口,张明武自不敢再光顾着激动,忙高声应了诺,而后一个大步迈到了那名兀自被数名将领压制着的吐蕃副使面前,用吐蕃语将李显给噶尔?钦陵的话重复了一遍,又喝问了几句,直到那名副使表示已听懂了之后,这才将交涉的详情用汉语向李显交待了一番。
“很好,来人,将这厮赶出营去,诸公即刻回营,勒兵备战,小心吐蕃贼子暴起发难!”
事情既已处置完了,李显也不想再多费唇舌,这便一挥手,下了道命令,自有数名帐下亲卫涌上前来,接管了那名吐蕃副使,将其推搡着赶出了中军大帐,一路押解着轰出了唐军大营……
“大相,唐贼猖獗,辱我太甚,末将请命即刻冲营,一举击垮唐贼!”
“大相,士可杀不可辱,唐贼如此藐视我等,当诛!”
“大相,自古以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唐贼安敢无礼若此,欺人太甚了,打罢,末将愿为先锋!”
……
吐蕃大军自抵达后,便即列阵于唐军营地外里许之地上,十数万兵马齐整无比,用意自然是要以盛兵之势动摇唐军之军心,却不料派去的正使被斩了不说,副使还带回了李显的藐视之言,登时便令一众吐蕃大将们全都暴怒了起来,围着噶尔?钦陵直嚷嚷,人人言打,个个要杀,士气确是高昂到了顶点。
“撤兵两里,安营扎寨!”
不止是诸将恼火,噶尔?钦陵也同样气得不轻,他此番派出使者之本意是想试探一下李显的反应,看能否激得李显不顾一切地杀出营来,当然了,噶尔?钦陵也就是姑且一试罢了,并没真指望李显会愚蠢到那个地步,但却没想到李显居然敢杀使立威,望着副使手中那颗狰狞的头颅,噶尔?钦陵额头上的青筋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恨不得即刻纵兵冲击唐军大营,一举将唐军就地扫荡个干净,奈何想归想,做却是做不得的,真要是这么去做了,除了平白折损兵力之外,怕是啥收获都没有,有鉴于此,尽管气愤难平,可噶尔?钦陵还是只能强忍着怒火,寒声下了撤兵之令,一众吐蕃大将们见状,虽心中颇为不甘,却也不敢违逆了去,只能是各自将兵退到了两里外,忙活着安营扎寨不提。
呵呵,这老狗还真能忍,不愧是个狠人!站在营门塔楼上的李显眼瞅着吐蕃大军默默退了去,自是知晓原本指望着以杀使来激怒吐蕃大军强攻己方大营的一点点小心思也就此落到了空处,不过么,却也没太在意,只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自顾自地转回中军大帐去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伏击与反伏击(一)
咸亨三年九月十五日,李显于陇州所发之奏本到东都,太子得信,以为是抑后之良机,于诸心腹商议一定,遂报至高宗处,帝闻李显遇刺之详情,大怒,下诏彻查此案,准太子与英王之联名折子,将此案交由御史中丞林奇主审,勒令大理寺、兵、刑等部协查,以明是非曲折,然,诏书方下,岐州急报便至,言及驿站被袭,所有押运官兵尽皆中毒身亡,犯官赵昭、张平安、王禀南死,陇东悍匪沙万里、呼延铁心失踪,疑是“黑风盗”余孽作乱所致云云。
疑案,又是疑案,高宗被这一桩桩没完没了的疑案气得再次卧病于榻,盛怒中连下四道诏书——其一,将赵、张、王三死者之三族尽皆流放雷州,遇大赦亦不赦,拆毁涉案之河北四贤庄,全庄老小尽皆发卖为奴;其二,勒令刑部发海捕文书,明令各州务必将沙万里、呼延铁心等缉拿归案;其三,政务尽归监国太子李贤主理,裴行俭、刘仁轨等宰相尽皆出任太子中庶子、左右庶子等东宫高级属官,以辅太子治国;其四,派礼部官员至河西军前慰籍李显及诸军,然则未等礼部官员离开河南境界,李显便已收到了东都发来的飞鸽传书,这一见事情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除了摇头苦笑之外,却也不知说啥才好了,概因大敌当前,李显既无心也无力去管朝堂里的那些个屁事儿,眼下正有一事令李显烦心不已的——运粮队被劫了!
此番战事起得突然,李显挥军河州自是仓促得很,军中粮秣辎重也就不可能带得充足,只能由张柬之在后头主持着调集粮秣辎重之重任,并将后勤辎重大营设在了易守难攻的黑石山大营中,有着五千从玉门关赶来的精兵守卫,自不虞吐蕃军的强袭,然则从黑石山大营到枹罕城这一段三百余里的路可就没那么好走了,其间地形复杂,既有丘陵、河流,又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能设伏的地儿实在是太多了些,兵力不足之下,纵使李显再能,也不可能做到处处设防,加之吐蕃大军在侧,李显也不敢派出过多的兵力去押运粮秣,如此一来,就给了吐蕃军趁火打劫的机会,就在昨日,一支运粮队被吐蕃骑军给劫了个精光,押运之数百官兵力战不敌,皆亡!
粮秣,李显军中还有些,支付个十来日尚不成问题,可此际离冬季到来却少说还有二十余日的时间,这么点粮秣,再怎么省着用,那也是不够的,这粮自是还得向前紧着运,可若是不能保证安全,运多少都只能是平白便宜了吐蕃人,该如何解决吐蕃军偷袭的事儿便成了摆在李显面前的一道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