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在心中愈酿愈浓,琴声渐渐转急,不经意间,已从哀婉的《蒿里》转到了《十面埋伏》的杀伐之音,手指狂拨中,幻影无数,一声脆响之后,坚韧的琴弦竟已挡不住李显指尖上的暴戾,弦断声歇,唯有杀气在房中不可遏制地弥漫了开去,直冲得刚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的高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浑身上下一片如坠冰窟的透心之凉,一时间脑袋竟为之空白一片,木讷讷地站在原地发起了呆来。
“嗯?”
李显抬头扫了高邈一眼,气势微微一收,轻吭了一声,瞬间便将傻愣着的高邈惊醒了过来。
“禀殿下,奴婢已见到了潞王殿下,转达了殿下的邀请,只是……唔,只是奴婢看潞王殿下怕是不会来了。”
高邈猛打了个哆嗦之后,总算是镇定了下来,赶忙行到李显面前,躬身禀报道。
“哦?是么?”
李显对高邈的禀报显然并不在意,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随意地问了一句道。
“殿下,奴婢去时,潞王殿下关心的只是宫里的消息,浑然就没问过殿下之情形,依奴婢看……”高邈偷看了一下李显的面色,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着牙出言抨击了李贤一把。
“不必再说了,记住,这等话孤不想再听尔说起,若不然,王府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李显自是知晓高邈的忠心,然则却不想让其卷入正事过深,这便一瞪眼,面色肃然地打断了高邈的话头。
“是,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放肆。”
高邈跟随李显多年,自是知晓李显这话不是在开玩笑,自不敢再多进言,忙不迭地认了错,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
“罢了,记住就好,走罢,随孤这就到门口处迎接六哥大驾好了。”
李显尚未娶亲之前便立下了王府的规矩——后院不得干政,哪怕高邈素来忠心,李显也只是派其办事,而不是让其参与决策,此乃死规矩,谁犯了都不行,当然了,念在高邈的忠诚上,李显也不会过于己甚,警告了一句之后,便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微笑着起了身,随口吩咐了一句,而后,也没管高邈跟没跟上,自顾自地便向大门处行了去,高邈见状,疑惑地摇了摇头,满脸的不信状,可却没敢再多说些甚子,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李显的身后……
第二百九十三章兄弟之约(中)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极少,也就只有些早起的货郎在游逛着,疾驰着的马车自是畅行无阻,速度快得惊人,当然了,因之而起了些颠簸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然则端坐在其中的李贤却丝毫不曾抱怨,实际上,这会儿他也没那个心思去抱怨,满心眼里只有两个字在不停地晃悠着——东宫!只因太子之位就一张,够资格坐上去的屁股却有好几个,自由不得李贤不为之焦虑万分的。
亲王与太子之间似乎就差了一点点,可这一点点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一个是君,尽管只是半君,可位份摆在那儿,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便是帝王了,至于亲王么,听起来尊贵,却依旧不过是臣下罢了,满大唐里,亲王、嗣王、郡王海了去了,随便算算都有百余人之多,真不值啥钱的,若不能登基为帝,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成为一上州刺史罢了,又能顶啥用场,要知道大唐可是有着三百六十余州的,多一个刺史,少一个刺史的,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
太子大位啊,一想起来,李贤便心热不已,说是垂涎三尺也绝不为过,这么多年的努力说穿了不就是为了这个位置么?而今机会已是来了,尽管来得很突然,可李贤却并不感到有多意外,只因李显早已对此多次预警了的,他自是不会因此而心焦,真正让李贤心神不宁的只有一条,那便是李显的真实态度,一想到自己那个妖孽一般的弟弟,李贤的心便不免暗自发虚,好几番都想改道直奔皇城,以争取先机,可到了底儿,却还是没敢下这么个决心,说到底,李贤内心深处还真是怕了李显的能力与智算。
“殿下,殿下,英王殿下已在府门外候着了。”
就在李贤浮想联翩之际,马车不知何时已停在了英王府的照壁前,张彻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车厢里有甚动静,不得不赶忙凑到车帘旁,小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啊,哦?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