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是暖的,风却是凉的。
刚才体育课跑八百米,南澄出了一身薄汗,可是想到顾怀南最近看自己的眼神,她突然就觉得冷起来,初春冰凉的风直往她的领口里灌进去。
连续几天,南澄放学回家时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心里直发毛,可是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所有的人和物看起来都很寻常——路边的梧桐发出了新芽,下班时间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忙,不远处打响放课铃的学校里飞奔出快乐的孩子,人行道的花坛旁有蹒跚慢行的老人。
南澄以为是自己多心,但在文具店闲逛时,她从货架上的镜子反射中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的脸孔——是徐明美。
安静的咖啡厅里,南澄与徐明美面对面落座。透明落地的窗玻璃外有棵长歪了的橘子树,上面挂满了过年时的红灯笼,因为风吹日晒了几个月而略显陈旧,风吹过时轻轻地来回晃动。
女生点了杯香草拿铁,喝了一口,上嘴唇沾了一层泡沫,她用舌头舔舔上唇后,专注地用小勺子无意识地在杯子里搅动。
徐明美略显局促不安,将耳旁的发丝压了又压,双手一会儿放在桌上,一会儿又收到桌下。
“我不想打扰你……还是被你看到了。”她不安地解释,又一次摸了摸头发。
“你跟着我干什么?”南澄始终没有抬起头。
“我……很想你,想看看你,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妈妈。”
“妈妈?”南澄喃喃着重复这两个字,好像不明白它的意思。
“是啊是啊,我是你的妈妈!南澄……”徐明美伸出手想握住南澄的,女生下意识地蜷起手指,将手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女人脸上的失望之情显而易见,但又撑起笑容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可是我想告诉你,我真的一直很记挂你。”
南澄沉默地听着,却没有太多反应,她抬头看了一眼徐明美,眼前的女人比记忆里的黑衣女人好像又瘦了些,苍老了些,鬓角处隐约能看到白发的踪影。
“你最近,过得是不是不好?”初见时是时髦又有气质的女人,而这次,似乎境况大不如前。
“……是出了点意外,但没事,你不用担心。”徐明美突然自顾自地高兴着,露出小女孩一样欢喜的神情,“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关心?南澄垂着眼眸笑了一下,可是笑着笑着,怨气就从身体最深处,她过去未曾察觉的角落里凭空升腾出来,粗暴地撞向她的心房,眼睛酸涩得几乎要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