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放学后,顾怀南竟真的留下来打扫卫生。
高中时的班级值日生由全班同学轮着做,每天两名,名字会写在黑板右下角,负责下课后擦黑板和放学后扫地、倒垃圾。因为他们班的人数是单数,顾怀南是不在值日名单里的,他从开学到那天之前,从没有做过一天值日。
所以当他竟真的留下来,南澄在教室最前面沉默地擦着黑板,顾怀南就在教室最后面低头扫地时,每一个看到这个场景的人都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安栋斜挎着书包,抱着篮球站在教室门口催促:“怀南走吧,打球去,扫什么地啊,你又不是值日生。”
“我怎么不是值日生了?黑板上有我的名字。”明明是他擦掉了另一个值日生的名字,然后写上了自己的,顾怀南却仍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你不会吧?脑子烧坏了?还是……”安栋瞥了一眼有些发僵的南澄的背影,露出暧昧的笑容放低音量说,“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土妞了吧?”
“瞎说什么呢你!”顾怀南笑着作势踹了一脚安栋,“你自己玩去吧,我今天要体验一下做值日生的感觉,不要剥夺我‘体验民生’的机会好吗?”
“得得,您啊,慢慢体验,小的不打扰了。”安栋说笑着奔向操场。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教室,因为安栋的离开而陷入一片沉寂,如同柔软的沼泽,吞噬了所有声息。夕阳的余晖落在窗台上,玻璃上落着微微橘色的光,洒漏一点在地上,教室里大片的桌椅隐没在渐渐阴暗的光线里,连带着顾怀南也像是隐在暗处的一个影子般不够真切。
南澄将黑板反反复复擦了三遍,终于低着头,将洗干净的抹布晾在窗台上,转身去教室后头整理垃圾袋。
“我是不是……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顾怀南走到南澄身旁,手里摆弄着扫把问。
女生没有答话,低头将垃圾袋口扎紧,提起来往外走,肩膀微微佝偻着,像个肩负重压的小老太太。
顾怀南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鼓起勇气走过去说“我帮你吧”。
从小到大,他没有真的怕过谁,说话做事也很少考虑旁人的感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如此嚣张又狂妄地长大,事实也总是一次次证明,无论他闯多大的祸,他总能摆平或者总有人会替他摆平。
可是老实说,他有点怕南澄。虽然她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看起来又像小兔子一样温柔胆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能看到她心里有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如果有一天爆发,应该会是很可怕的事情。
而他最怕的,是看到她露出冰冷又厌恶的眼神。
他怕她讨厌他。
而南澄刚才的肢体语言告诉他,她真的开始讨厌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