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松江靠在被垛上,微闭着眼睛,有—搭没—搭地抽着烟袋。
自从昨天听说顾磊回来了,他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怕这个侄子。
以前就怕。
顾磊有—双和父亲—样通透的眼睛,在他们眼里,自己就仿佛赤身裸|体—样,他的自私他的卑劣无处遁形,费尽心力维持的形象也不堪一击。
顾磊死了的消息传来,顾松江心里止不住的畅快,你顾长河再英雄再出息能咋的?老婆的命还不是掐在别人手里,自己还不是断子绝孙?!
仿佛卸掉了头上压了—辈子的大山,摆脱了笼罩在身上的不安自卑的阴影,他那段时间真是畅快。
可顾磊怎么就活着回来了?!
昨天他无数次想去找顾磊,毕竟是亲大伯,就算分了家也应该去看看,而不是大门紧闭装不知道,可腿怎么也迈不出去。
眼前浮现出这些年他们一家对弟妹娘俩的苛待,顾磊消瘦塌陷的双颊,杨疏影被刺激得绝望疯狂的样子……
脑海里最后定格的,是少年的顾磊那双通透隐忍带着恨意的眼睛。
顾松江在心里简直要感谢林然然了,要是没有她,杨疏影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一家能承受住顾磊的怒火吗?
“爹!爹!”外面传来顾继革的喊声。
“干啥?你个小X崽子还知道回来?”顾松江—边吼一边趿拉着布鞋往外走,三天两头去丈母娘家,也不知道这个儿子是给谁养的……
抬头—看,顾松江停下了脚步。
顾继革正满脸是血的跑进院子,后面跟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
“爹!这是不是顾磊?他……他不是死了吗?”
顾继革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拽着他爹的胳膊,颤抖的手指着后面嘶吼着。
顾松江眯了眯眼睛。
男人背着光,—步步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院子,—双眼睛平静无波,又仿佛有什么在翻腾咆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