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慵然抬眸,见是老嬷嬷,唇间无声泛起一笑,虽然有点厌恶这种黑色的服饰,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着黑色服装在这一刻和祭祀的事件是那么的贴切。
淡言轻语飘落,徐碧仪心头却似被一只冰凉的手骤然握住,那一瞬间呼吸停滞,多年的清淡生活如洪水破冰,自遥远的深渊汹涌而来,挟一路尖石碎屑生生撕裂痊愈的血肉,直将人重新卷入黑暗与恐惧。
司礼官手中陡然散出一片片的纸钱,如落雪一般的在空中旋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从长长的走廊尽头吹过一股风来,卷动了祭坛周围的纱幔,漫天白幔化作白练,在华美的房间上空狂肆飞舞,
雪亮如冰,这个的玉砖鸾纹、瑶池琼阶的房间,也映出白光吞噬一切寒人的冷淡。
忽然之间,隔着龙楼凤阁隐有淡淡悲凉的男子之声,字字哀哀,是一篇祭文:宇穹苍苍,造化无情,天之所弃,命比草黄。先考先妣,生我养我,夙愿未尝,冥居黄泉,刍狗之身,世情悲凉。鸿雁哀鸣,绕树何行,茫茫其野,悠悠长天,怜我其殇。归雁哀哀,终有所托,悠悠天地,我心何往。呜呼哀哉,尚飨!
悲凉的回声如幽幽古歌一般于晨雾深处漂浮,其声切切,哀伤欲绝。徐碧仪似乎想到了自身的悲愁一般,似被矍然惊醒,茫然抬头听着,许久之后,终有一缕叹息幽然转落。她伸手以指尖托一丝阳光清澈,双目轻阖,两滴清泪蜿蜒而下。
房间中朱元璋正优雅俯身,宽大的长袖地如云,抬眸一视,清冷如水,神色有些黯淡。不错,任何人在祭祖的时候都未必能高兴起来,人之常情使然。
紧跟下来,李凝络和徐碧仪也跟上前行礼,点烧香烛,完后退避行礼。徐碧仪倒是十分的虔诚,倒是那李凝络暗中却蹙了眉头。神色有些不正常,眼神也闪烁不定,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一般。
朱元璋似乎也有些察觉,微微抬眼,静看了李凝络片刻,小声问道:“凝络,怎么了不舒服吗?看你脸色有些不对劲,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李凝络伸手抚上脸颊,意外地触得一抹轻晕的湿意,她漫不经心一笑,丹唇微启:“我只是有些疲惫罢了,到没有什么不适,现在是祭祖大事,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落在别人的眼里会怎么看我?我自己会注意的,你就别多事了,赶紧做你的事情吧。”
李凝络话未落音,近旁的徐碧仪双目一抬,漫步走到李凝络身旁:“李妹妹,你现在有身孕在身,还是多注意一下吧,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说着她走到李凝络身边,轻轻的搀扶着她。
李凝络欠欠身斜倚在她身上,面上未见丝毫情绪:“姐姐说的有道理。”
徐碧仪眼波转处,凤眸微垂,淡声道:“妹妹真是好样的,这时候还要为大人着想,难怪大人这么的喜欢你。”
李凝络刚要说话,只见这时,面前的地砖光亮如镜,倒映她清柔的身姿,雪衣铺展,如一朵幽莲静静绽放于无边墨色之上。
李凝络目光从她面前掠过,阖了双眸暂未作答,整个祭祀房间寂静无声。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淡淡一笑,“都是女人,为男人付出一些是应该的。”
徐碧仪微微一愣,眉眼略细,迎上她的目光,柔声道:“妹妹不计前嫌,恳求大人请我参加这次的宴席,姐姐真的很感激你,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和姐姐说一声,就算姐姐帮不了你,也会尽力的帮你的。”
对徐碧仪说的话,李凝络却毫不在意,根本不会感动什么。静静与她对视片刻,忽而唇角淡挑,闪过丝别样的意味,“好,那以后就有劳姐姐你照应了。”
这时,整个大厅中的祭祀仪式正好进行到一半,由于司礼的出现,那位穿黑衣服的老嬷嬷竟然在旁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默默的转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冷冷的注视了半天,又缓缓的走了出来,这一系列的小动作没有一个人看到。毕竟大家的眼球都聚集在朱元璋的身上,至于一个其貌不扬,微不足道的老嬷嬷又有谁会去在意呢?屋子中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更何况她又是朱元璋府上的人,所以也没有人去理会她,就这么静静的肃穆的望着祭台旁的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