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魏长筠平常时候,在端清剑下尚且生死难料,更何况他已经负伤,又为缠斗不可退避,下场几乎在他点头刹那已经注定。
问禅山现在布满白道势力,他们带的人越多就越麻烦,因此萧艳骨只点了十余名可用的暗客随行,有山上还未暴露的桩子做掩饰,才让他们顺利进了无相寺。
白天送饭的人混入了暗桩,不仅留下毒患,还为赫连御通了消息,让宫主在夜里子时设法将端清暂时逼离浮屠塔,然后由魏长筠在隐途拦截牵制,萧艳骨才好趁机扮成端清的模样入塔。
以她神鬼莫测的暗器功夫,要在无声无息间迅速拿下第一层的守卫并不难,然后一路向上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随行下属便趁机入内展开暗杀。为了将祸水东引,赫连御更是让萧艳骨放火烧塔引来巡逻的恒明等人,当着他们的面一路打杀出去,坐实端清的“罪名”之后才化明为暗,将白道众人的目光引了大半到端清身上,使得他们能浑水摸鱼逃到此处。
这处深涧就在问禅山下不远,只是地点隐蔽,白道众人自乱阵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萧艳骨放出了嗅虫召唤附近下属,然后就开始给赫连御处理伤口。
她没想到魏长筠还有命赶来,然而只看了一眼,萧艳骨就放下心。
魏长筠活不了了。
他那把宽大的重剑只剩下半截,身上原有的刀口再度崩裂,这一次皮肉翻卷开来,几可见骨,更要命的是胸前一道狭窄剑口贯穿背后,萧艳骨一眼就看见了伤口中的几根木刺,猜测他恐怕曾被人一剑钉在树干上。
萧艳骨想不到魏长筠是如何拖着这样一副残躯来到这里,但她能看见魏长筠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伤口的血已经不再流得厉害,这不能说是情况好转,而恰恰证明他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魏长筠跪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整个人的筋骨都好像被寸寸打断,精神全部抽空,只剩下一口气在吊命,然而他看到赫连御的时候,就像一堆烧干的柴迸发出最后的火星,嘴角费力地扯出一个笑来。
“宫、宫主……”
赫连御睁开眼,看着心腹下属这般模样,脸上半点动容也无,只是问道:“他怎么样了?”
“他……”魏长筠的手指在泥里抠动一下,勉强撑起了身体,定定地看着赫连御,却没有急着开口。
萧艳骨向来知机识趣,见状便起身道:“属下去外面望风,等待接应的人到来。”
她脱下那身黑白相间的道袍,露出里面的束袖黑衣,一个矮身钻入丛林,就像一滴墨融进了黑夜,再也看不到踪影。
等萧艳骨走了,魏长筠才哑声道:“他……他不是慕先生。”
赫连御左手五指在这一句话间嵌入掌心。
他抬手撑起了魏长筠的身体,让对方说话能顺畅一些,低头垂目:“那么……他,是谁?”
“我……并不知道,但是……”魏长筠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宫主,他既然不是那个人,就、就不会对您手下……留情,您……也不能再把他当成慕先生,否则……”
赫连御避而不答,手指搭上魏长筠脖颈脉搏,默然片刻,道:“这一次,我救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