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青恋慕唐芷音,虽然他将心思藏得很好,但瞒不过城府深沉的静王楚琰,也瞒不过惯于观察的顾潇。因为念着面子关系,又兼唐芷音向来端庄守礼,楚琰并没把事情闹大,随便找了个由头远了郑长青,却没想到此举成了这人活命的机会。
在顾潇的记忆里,楚尧对郑长青是很亲近的,甚至在当年他跟楚尧回京路上还是郑长青亲自带人来接应。此人对楚琰有嫉有敬,对唐芷音有爱有恨,唯独对楚尧还算拎得清,爱屋及乌,却不迁怒。
然而十年生死两茫茫,等闲向来能变却故人之心,叶浮生也吃不准郑长青变成郑太守之后还是怎样一番立场心思。只不过现在情势急迫,叶浮生没那么多时间跟人迂回着来,只能冒险在他身上试图找个突破口。
好在看此情形,他赌对了。
郑太守捏着玉佩,死死盯着他:“阿尧……我以为,你已经……”
当年宫变时,他尚在东海收关,惊闻消息后被急召还朝,却是成败已定,徒留腥风血雨。
他见到了累累尸骨,见到了碧血满地,看到曾经宏大精致的静王府化为灰烬,看到昔日同僚带枷披镣被押入狱,就连他自己也被牵连打入天牢。
他听见这些人的私语、哭嚎还有怒骂,知道楚琰败亡、唐芷音引火自焚。
再后来,就是听说新帝在文武辅佐之下以明暗手段掩盖了这桩血腥宫变,静王夫妻入陵,小皇孙楚尧病逝,被追封一个侯爵虚衔。
郑长青一直以为楚尧已经被新帝灭了口,斩草除根。
静王一家死绝,若是他们所有人也都因此被牵连殆尽,那才真的是无望了。因此郑长青做了一回咬人疯狗,将他所知一批摇摆不定的静王党羽咬了出来,换取了另一批人戴罪立功,又在掩藏更深的余党势力相助下,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名为调遣实为发配地来到这个地方。
他们不少人都想过东山再起,可是苦于没有机会和名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蹉跎下来,宝刀已老,峥嵘不再,这群人都只能在各自的无形囚牢里衰老等死,渐渐已经忘却自己曾经的样子。
郑太守没想到会有今天。
心跳如擂鼓,他缓缓坐下,看着叶浮生,声音艰涩:“阿尧,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
“你们都以为我死了,我自己也这么想。”叶浮生将楚惜微那股子面对外人的森冷阴郁之气学了个十成十,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楚子玉逼死我爹娘,本来也没打算留我,不过是……受人荫蔽,苟延残喘这么多年。”
郑太守眼睛一眯,他熟知当年旧事,如今很快搜刮出线索来:“你那个卖主求荣的师父……顾潇?”
“楚惜微”嗤笑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害我之人是他,救我之人也是他,你说……我该如何?我能如何?”
郑太守心头凛然,眼中也闪过愤恨:“这狗贼……现在如何了?”
“楚惜微”漠然道:“死了。天底下从来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做了楚子玉扫除异己的刀,等楚子玉皇位坐稳,哪里还有他的位置?今岁秋惊寒关一役,他率领掠影卫奔赴战场,杀了北蛮战将胡塔尔,自己乱箭穿心,勉强算死得其所,只可惜没等到我亲手讨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