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刑部任职已有四年,深谙对付重犯的手段,或针对弱点,或设下陷阱,通常这种人到了他手里都只有乖乖吐露实情的份,亦不必费太大的劲,没想到这个黎瑞倒是个硬骨头,就连动刑都不开口,实在教他诧异。
“有没有查过他在朝中与何人来往比较密切?”
“查过了。”裴昭啜了口茶,徐徐呼出一缕热气,“他为人孤僻,真正的至交好友几乎没有,若说点头之交倒是很多,朝野上下能抓出一大把,多半都是平日在处理庶务时有过往来的,真要算起来你我也在其中。”
见他苦笑,夜言修沉默了一瞬,尔后意味深长地问道:“已经致仕的呢?”
闻言,裴昭骤然一震,似被点通了经脉。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律王谋反怎么说也是十年前的案子了,即便岳群川活到现在也该是个花甲老人了,那么与他合作的人很有可能也是那个年龄段的,凭着资深的阅历和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才顺利逃过了清剿!
茅塞顿开。
裴昭立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符合条件的人,能把黎瑞这种毫无背景的小官推上高位,又操控他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并且隐瞒至今,这种人在朝中可不多,琢磨片刻,他忽然灵光一闪,眼眸深处沉得发亮。
“我想到了一个人,宋正鸿。”
夜言修轻拂着翠玉盏,碧波翻腾之间,一拢白烟轻飘飘地升入了半空中,那张高雅俊彦的面容隐在其后,五官神色模糊了一瞬。
“他在朝中人脉甚广,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动机还不明确,需要仔细调查一番。”
“我记得十年前正是他费尽心思想要进入内阁的时候,按理说应该没那个心思去掺和这件事,不过若是他一早便知太上皇无意重用于他,想要另效二主也未可知。至于他跟黎瑞,表面上好像没什么往来,不过我倒是听我娘说过,早年宋正鸿有意将某个女儿嫁给黎瑞做填房,后来不知为何作罢了。”
夜言修点点头,此事他亦有耳闻。
“宋正鸿致仕以后虽然坚持行善,为百姓所称道,但在我看来他未必有那么高尚,宋家的几个女儿个个配的是伯侯公卿,哪怕是做妾也要送上门,而他也利用翁婿这层关系得了不少好处,直到现在每一届的新晋士子还有去他门下送拜帖的,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确实。”裴昭叹了口气,似有些惋惜,“幸好那个宋六姑娘出人头地了,自己考上女官进了中书省,要不然恐怕也难逃被安排的命运。”
夜言修目中似有一丝隐晦的情绪闪过,却终究没说什么,只道:“朝中的老臣子你也得多加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