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端木筝也没觉察,兀自陷入了庞大的回忆中。
“那年冬天,我和我娘冒着大雪赶回家过年,途径燕然山,竟发现山谷的雪堆中埋了一个人,我被裸。露在外且已经血肉模糊的躯干吓得放声大哭,娘安抚了我一阵,让我去岩石后头藏好,然后独自把那个人挖了出来。”
楚钧发现她的声音越来越沉,遂收拢双臂将她抱紧了些。
“娘的武功很好,所以很快就扫清了雪堆,这才发现原来下面不止一个人。他们似乎是从山崖上坠落下来的,最开始我见到的是个女人,已经没有气息了,边上还有个男的,也死透了,可是他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因为有他的身体做缓冲,所以一息尚存。娘用帕子擦净了她脸上的血污,这才发现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微微睁开眼睛,没有求救也没有哭泣,就只是安静地看着我们。”
端木筝闭了闭眼,遮去渐渐充盈的水光。
“天可怜见,她当时四肢都摔断了,硬是没吭一声,我都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是那些差役干的么?”楚钧冷声问道。
“不是。”端木筝稳下情绪,冷静地叙述着来龙去脉,“差役将他们一家押送至关外十里就返回了,当时天气恶劣,连着下了一个月的大雪,他们被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又不熟悉地形,所以才失足跌下悬崖。”
天灾人祸,无一逃过。
楚钧毕竟是男子,不像她这么感性,很快就发现了怪异之处。
“岳家不是有四口人?还一个去了哪里?”
端木筝被他问得一怔,沉吟许久才道:“兮兮是还有个妹妹,只有六岁,身体比较娇弱,好像在他们启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尸体都没来得及掩埋,就这么被抛在了野地里,实在可怜。”
“那她爹娘就这么忍了?”
“丧女之痛如何能忍?她爹当时都要跟差役拼命了,可惜一介儒生手无缚鸡之力,很快就倒在了差役的长鞭下,她娘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据兮兮所言,应是被刺激得失常了吧。”
楚钧沉默不语,眼中似有锐光一闪而逝。
是失常……还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