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何故还招惹人家。做外室?你喜欢的赵姑娘不是贤良人吧。”
“不是。”司徒暄圈住母亲的胳膊,“我没想到那许多,都混着。”
“你不是混着,你最明白不过。”何侧妃瞥了他一眼,“你知道钱姑娘喜欢你,保不齐肯为了你受委屈。赵姑娘喜欢你,说不定肯原谅你。你母亲我喜欢你,愿意帮你收拾烂摊子。”
司徒暄无言以对,干脆把脑袋往母亲项窝埋。
何侧妃啼笑皆非,不觉手已顺着儿子的后脑抚到脊背,叹道:“罢了,儿女本是前生债。”司徒暄登时抬起头来笑若花开,挨了母亲一下子。
阿殊姑娘坐在斗鸡坊净室心乱如麻。等了许久,门帘子挑起,进来一位夫人。阿殊惊得直了眼:这个岁数的女人,自家母亲算是形容出挑了;跟她如何比得?观其脸庞莫名与夏公子有几分相似,心中已有计较。乃翩然下拜。
何侧妃轻叹一声:“姑娘,我给你赔个不是。是我那孽子对不住你。”
阿殊眼中瞬间滚下泪来:“太太……”
何侧妃又叹。拉着姑娘的手并肩坐下,正色道:“你这个年岁,为了情爱自然诸事顾不得。奈何人生漫漫,没个边际。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嫁入大户人家,身份何其要紧。我老子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直至前几年,一位姨太太没了,我才补上她的空位。凭的是生了个顶用的儿子。”
阿殊呆若木鸡。“太太你……你是……你不是?”
何侧妃凄然一笑:“女人,模样生得好不见得是好事。我本与一位秀才有婚约的。偶然让我们老爷看见,收入府中。最初也得宠过几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二十六岁比不得十六岁,三十六岁愈发比不得十六岁。四十六岁呢?小姑娘,你不谙世事,须三思再三思。”再叹,握了握阿殊的手,起身一径出门离去。
阿殊痴痴的坐了许久动弹不得。老仆两口子一直在屋内,看得明白。婆子轻声喊:“姑娘,咱们还是走吧。”
阿殊这才回过神,又懵了会子,晃悠着站起身。婆子忙扶住她,跌跌撞撞出门上车。
回到家中,阿殊将经过说给母亲。因茫然道:“她既为官宦小姐,连个姨太太都得等到旁人没了才能补上?”
母亲连声诵佛:“她既为官宦小姐、未婚夫还有功名,让夏老爷看上了便得入府。可知夏老爷身份比你父亲高得多。王侯府邸,爷们收个姬妾本算不得什么。姨太太是好人。你若进了夏家,便是侯门一入深似海,再也休想出门逛庙会、看猴戏。如从前般跟别的男人说话,太太便可使家法打死你。你这性子,能活多久?那些女人手段多了去。”
闷了许久,阿殊咬牙:“我……不进府便了。”
她母亲身子发颤连连喘气。半晌强镇定下来,眼中扑簌簌滚落泪珠:“你小时候,每逢过年时常求父亲留在家里,奈何……这儿不过是座宅子,并非他家。近几年虽来得多些,都是领客人在书房说话,时常连咱们娘儿俩的面都不见。直至夏公子来,你闹着要嫁他,老爷忽然喜欢你这个闺女。”遂从怀内取出梁上君子的两张纸条,摆在女儿跟前。
阿殊怔怔的看着纸条,忽放声大哭。母亲抱住她,娘儿俩哭作一团。
待收了泪,外室娘子重新梳妆,将家中奴才们悉数召集到堂屋中。正色吩咐说,从今儿早上夏家长随进门直至姑娘出门这些事,半个字不许透露给老爷。乃淡然扫了众人一眼:“送钩吻盆景儿的王全家的已死了,想必你们都知道。”又柔声道,“咱们大伙儿性命全都捏在老爷手里。若不齐心,如何活得下去?”一壁说、一壁垂下泪来。
方才她们母女在屋内哭时,奴才们都听见了,也都知道老爷没安好心。服侍多年,岂能没有感情?纷纷陪着哭道:“听太太的。咱们齐心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