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二爷皱眉:“我又没说送,说的是卖。”
另一位叔伯道:“只怕那些泥腿子买不起。”
“谁说卖给泥腿子了?”范二爷道,“既是天子忧心百姓无地,农夫嫌弃咱们家的佃租太高,不如卖予朝廷、让朝廷租给泥腿子。皇帝不是不缺钱么?四皇子那儿遍地金矿。”
众皆惊愕。他父亲指他道:“这些非是你能想得出来的。听何人所言?”
“周家兄弟,就是快要当正经国舅那位。”范二爷道,“不过他也是听朋友起的头。”
“说清楚些!”
“他朋友说,既然不明和尚慈善,多的地卖给他、让他便宜租给佃农。周兄弟说,还不如卖给朝廷。”
“他朋友是谁?”
“这个我没问。”
范大爷思忖道:“朋友倒不要紧。这位朋友大抵也家中良田甚多,随口抱怨罢了。林大人进京只带了不明和尚一个幕僚,画图表必是他的主意无疑。倒是周三爷颇有些眼界。”
殊不知当时是姚阿柱陪周三爷在茶楼吃茶,隔壁桌几个人大声议论。自打上回帮五城兵马司“分析”出陈公子身份,周三爷已经惯用拿来主义,直将人家的意思当做自己和朋友的。
一位叔公拍案道:“依我说,周三爷朋友的意思倒好。便将田地卖给那和尚,看他能慈悲到几时。”
范大爷苦笑道:“我派人查过。薛家的佃租只有咱们三成不到,确是慈悲租地。农人若收成多,积蓄下银钱还能优先买走租的地。他们家最厉害的是古董买卖,真假都有,卖一件能抵十几年全部佃租。故此全然没将田税放在眼里。可但凡有个山河动荡,最先没的便是商贸,薛家立时得瓜完。咱们家却无大碍。”
范二爷道:“那和尚说过,若诸位王爷不老实、国中打内战,他立马收拾细软去东瀛投靠四皇子,顺带把林大人敲晕打包带走。”
方才那位叔公再拍案:“薛家既无多少田地,丢了也不吝惜。等打完仗回来,拿着金子只管买,便宜得紧。”
范大爷点头:“此人是不论如何拉拢不了的。”牢牢站在自家对岸。
梅氏还没来得及走呢。范二爷与她已是朋友了,约好时常书信往来。因随口说了几句方才书房之事。
过了一阵子,梅氏娘家亲戚张子非过来商议办和离,梅氏又转述给她。因纳闷儿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举国烽烟四起,这家子又岂能全身而退?”
“能。”张子非眼角瞄到一位嬷嬷,此人从方才起就急得冒汗。“这家子并不忠于皇帝家,他们只忠于自家。来日皇帝改姓赵、他们便另娶赵氏公主;姓王则娶王氏公主。手中有地有钱,不与天子相干。”
“原来如此。”梅氏托腮道,“其实儒生也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