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拉了拉贾敬的衣襟:“瑶三叔骂我是傻子!”
贾敬重新阖目:“他是你亲叔叔,老道士管不了。”十三微笑。贾敬摆摆手赶他们出去。
贾蔷道:“伯祖父没什么叮嘱的?”
“没有。”
“若有人问起来,蔷哥儿只说老头子跟你扯了半日佛法道法。”十三吩咐道,“蓉哥儿就让他做个纯傻子很妥当。”
贾蔷答应一声起身行礼,退到门口又回头张望——他知道这两位肯定还有事儿商议。等了会子他俩没反应,只得悻悻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出了院子,十三方告诉了贾敬一件事。
多年前,才刚知道贾代善的兵马留在锦州,贾琏便想偷偷派人查去。那会子扬州知府还是吴逊,他揣着捐来的五品同知官印在吴逊跟前当学徒,城府也就比贾宝玉略深些。才刚琢磨着派谁去,就被薛蟠窥出端倪,几句话将心思诈出。
薛蟠吓得一哆嗦:“琏二哥哥你是被什么迷了不曾?你身为荣国公正统继承人,明知道朝廷各方势力都在打那支部队的主意,还敢派自己的人过去?你家的小厮长随哪个有本事不被察觉?分明引火烧身。”贾琏一想,委实无人可当此任,只得打消念头。
虽然义正言辞的劝阻贾琏,薛蟠自己却派了个小组上锦州打探。探路的哥们靠近兵营当天就被哨兵抓住,带去一位将军跟前审问。薛家的细作称自己姓焦,京城人氏。因祖父睡梦中提到要去锦州兵营,偷偷溜过来的。将军问他祖父是什么人,他死活不肯说。关了两日,进来一个老卒子劈头就问,你祖父可是叫焦大?细作愕然,满脸写着“你怎么知道”。那老卒子点点头,问焦大这些年过得如何。细作登时哭了,将宁国府上上下下的大王八小王八、主子王八奴才王八狠狠咒骂一顿。
锦州离京城不算远。老卒子从关细作的屋子出去后第二天,营中便有斥候扮作百姓模样快马南行。
薛家的小组既然做了假冒焦大孙子的打算,自然早早去宁国府左近放出谣言。那斥候赶到京城稍作打听,便听到了闲话。说是焦大年轻时在府外有姘头,帮他生了个儿子。他因是奴才之身、不想带累儿子,至今没肯认下人家。斥候不敢与宁国府接触过多,也并未起疑——上头派他过来,不过是将军们记得焦大并未娶妻罢了。
假焦大孙子遂被放了出去。那老卒子亲送他出营盘,指着路边一位老农说:“天色将晚,你可去他家借宿一宿,明日早早回都城去。”
假小焦看那老农身板儿笔挺,知道必是军中出去的,便依言求借宿。老农打量他几眼,没拒绝。一夜无话,次日老农想打发假小焦走,那小子当然不肯,厚着脸皮硬是留下了。
直蹭吃蹭住了小半个月,一日下午,假小焦帮老农装了袋旱烟,老农终于开口。
他说,你祖父焦大当年是个小厮。纵然跟着贾代化出过几回兵,也不过跟前服侍罢了。老农自己却是贾代善的亲兵,阵前厮杀以身护主那种。贾代善天性嗜战,时不时便会冲入敌营杀得高兴,把什么计策安排悉数丢去九霄云外;亦常常顾不得身后冷箭。都得靠老农等几个心腹亲兵提醒或保护。
奈何世事无常,虎父常生犬子。贾赦非但没继承贾代善的力气,也没继承贾代善的胆识和心胸,整一个无能鼠辈。贾代善死后,贾赦嫌弃老农个子矮、模样不好看、撑不住他贾大将军的排场,要将老农打发了。还是旁人苦苦相劝,才赏赐个恩典、放他除去军籍做百姓。老农舍不得离开袍泽,便在营盘左近开了点儿荒地耕种。
最后他道:你觉得你祖父冤枉,有我老头子冤么?
假小焦哑然。乃告辞返回。
薛蟠闻报,拉着他同去找贾琏,哥俩一起听的详情。听罢,贾琏讪讪的道:“我们大老爷……是有点儿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