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微笑道:“此联早多少年前已有了,只是一直想不出全首。”
宝玉取诗笺在手中,交给两位老儒生从头细看。韩先生又拍案叫好。
乔老探花亦满面赞许道:“老夫倒是极爱颔联两句。难为师父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胸怀,我辈十分汗颜。”因向宝玉道,“贾家小子。文不应心之艰苦,不止老夫知道、世间多少进士举子皆知道。然耐不住‘身不由己’、‘人心多变’八个字。”
宝玉低声无奈道:“这个我早就明白……”
薛蟠摇头:“罢、罢,实在做不到就算了。如今看来贾琏比预计的要平稳,不见得用得着你。不考科举也行,那你得去做点别的事。”宝玉忙问何事。薛蟠向韩先生道,“这个小子有项天赋极难得。方才苍月公说‘人心多变’。持续善良实在是一种相当罕见的天赋。很少人有,偏他就有。贫僧想让他学着主持慈善事业。多看些人间疾苦,说不定也能刺激他写出好诗文来流传后世。许多年轻人都说喜欢李白、不那么喜欢杜甫,还不是因为杜甫所作过于悲苦。可世上就是有那么多悲苦。难道只瑶台月下的杨贵妃值得被记录,急应河阳役的老妇就不值得记录下来么?”
韩先生轻叹点头:“师父所言有理。只是这小子没上过当。他去主持慈善,怕要被奸商骗得干干净净。”
薛蟠眼皮儿也不眨一下,顺杆子就爬:“您老挺闲的,不如教他?”
韩先生一愣,半晌道:“你小子讹我!”
“这哪叫讹啊!提个建议而已。您是长辈,不答应贫僧又能怎样?”
贾宝玉双眼放光,甚至有点跃跃欲试,巴巴儿瞧着韩先生。韩先生霎时被他们哥俩弄得骑虎难下。
乔老头心下好笑,亦有了底。观此僧之诗作、听他方才所言,必是慈悲良善之辈无疑。纵然知道“苍月公”是谁,也不会对自己不利。遂宽心许多。
韩先生终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三人告辞。
次日,乔老探花接着查看孙家祖坟左近的地。因刚去过稻香村,十分喜欢,他特意询问中人那村子四周可有好地可买。中人翻了翻说有,领他去看。
老乔一眼便爱上了。那地方非但风水好,而且清幽。生着许多翠竹,华容婀娜。转悠几圈,满意之极,当即拍板要买。中人喜之不尽,二人赶回铺子。
此中人是家大铺子的伙计。回去跟掌柜的说生意做下了,掌柜的亦欢喜。可一查账便愣了。“哎呀不好!”伙计和乔老探花心都停跳了两拍。掌柜的跌足,绕出来向客人作了个深揖。原来就在方才不久,那块地之主打发人来告诉铺子里,不卖了!
伙计急了:“怎么忽然就不卖了呢?”
掌柜的愁道:“咱们那里知道。人家也给了违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