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忙站起来道:“你的事儿先等等,贫僧先打听打听庙里。”一壁小跑出去把张子非截胡走了。
张子非赶到少室山后,先是拜祭养父母,又住了几日。法静进京前也先回庙里一趟,得跟老和尚打招呼不是?他俩遇个正着。两下里把消息一对,法空和尚登时猜出十三便是被老道士哄走的贾代信幼子。
张子非求问老和尚因果,听罢齿寒:“定边安民之将死得不清不楚。此非兔死狗烹,此乃后背冷箭。”老和尚混若未闻,定然诵经。
法静略歇两天便下山去,法空已盘算好让大弟子不通收贾蔷为徒。随即张子非亦启程返回江南。
薛蟠听说小蔷大爷将会落入不通手中,叉腰仰天长笑。乃告诉十三,他们家大师兄犹如黑脸版林海,又严肃又严格还一丝不苟,你侄子未来五年别想有好日子过。
十三.反倒欢喜。“贾蔷是个顽劣性子,非得这般人物磨几年不可。”
张子非与小朱商议片刻,随即前往办丧事的客栈左近路过。她只好奇张望会子,便没事人般离开了。彼时正逢两个客栈伙计帮忙送客。客人是乘车而来,伙计拿着丧礼的回礼直走到马车旁方交给客人的长随。伙计的胳膊直直垂着,可知东西很沉。这等回礼通常不会送什么沉重物什。与他们错身而过的有位老爷,身穿素袍、身后的小厮手提丧礼盒。小厮的胳膊直晃悠,可知盒子很轻。轻盒子进去重盒子出来。顾四之计虽不算奇巧,却并不好猜。
薛蟠听罢龇直牙:“化整为零,蚂蚁搬家,确实有趣。”
小朱道:“那么些东西,得搬些日子。明儿去寻蚂蚁窝。”
“蚂蚁窝已有了。”张子非随口道。
“啊?”薛蟠两眼放光。
“只是不好搬。”
“不会是甄家库房吧。”
“江宁织造局库房。”
“……我去!”薛蟠头皮发麻。江宁织造局如今在甄应嘉之弟甄应勉手上,这个老二全家都对大房不大服气,也抱怨甄老太太偏心眼儿。不用问,顾念祖打的又是皇后牌。“那位兄台手段一套一套的。”
小朱微微一笑:“不急,早晚落到我手里。”薛蟠偏头看了他半日,心想:貌似教育比遗传更关键。这哥们终究是幕僚养大的,对耍人感兴趣。
却看小朱已铺开纸笔挥毫泼墨,以寻常举子的名头写了匿名信。信中检举江宁织造郎中甄应勉肆无忌惮监守自盗,与海商勾结、堂而皇之从织造局库房搬运货品拉上海船送出去走私。甄家从中获利不计其数,实乃国之蠹虫硕鼠云云。此信是写给都察院一位老御史的。三当家解释道:“此人和吴贵妃之父吴天佑关系匪浅。”薛蟠龇牙。吴天佑是皇帝的人;甄家一直在帮端王,朝廷肯定会借机派人来织造局查账。且查账活动就算不是吴天佑本尊主持,也会派吴天佑同派系官员。吴贵妃显然和皇后是对立的。就算甄应勉敢再帮顾四留着东西,顾四自己也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