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非乃正色道:“张表哥,你落到今日的地步,我沈家也有责任。我爹对你太好了,好得你不知自己的斤两,还以为人人天生就应当照看你、担待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也正好借此机会看清楚自己、看清楚世人。”乃拱拱手跳上马车。
马车上少了两个包袱一个人,轻松许多,须臾跑出去老远。
待晚上沈家爷几个回来,听说姑爷已被赶走了,沈老头和沈老三少不得大发雷霆。
沈老三拍桌子吼道:“豆囡生不出儿子姑爷才想着买一个的!我亲孙女又不会送走,我哪里舍得。”
张子非正色道:“若只有一块点心,那姓张的孩子想吃、豆囡的亲闺女也想吃,给谁。爹,祖父。你们会不会让我亲生的甥女儿让着张家的儿子。”
沈老三哑然,沈老头脸色也不好看。两个伯母都开始拭泪。“侄女啊!你几个姐姐打小便是这么过来的。”
半晌,沈老头摇头叹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怨我们将你换去张家罢了。”
张子非纳罕道:“我不该怨吗?我何时说过不怨了?”沈老头也哑然。张子非又道,“若实在想过继个儿子,也得等阳阳长大。再说,秀儿日后招个女婿也行。”
大伯忙说:“五侄女,秀儿不能跟着那家姓么?”
“为何要跟那家姓?姓沈有什么不好?”
“人家是官老爷!”
张子非苦笑。半晌才说:“看秀儿自己的意思吧。她主意大着呢,已不是大人能管得了的。”沈家爷几个面面相觑。
沈小哥无处可去,只得先回了他本瞧不上的渔民张家。满心盼着豆囡、沈老三和沈老头会去接他,词儿都预备了好几套,望穿秋水也没见人影。张家哪里会纵容他吃闲饭?等了几日没见沈家来请他,他带回去的好衣裳便被父亲和兄弟们分了。而后日日打发出去干活,全家都嫌弃他诸事不会做,苦不堪言。
过了大半个月,终究是自己养大的儿子,沈老三没忍住去看了他。沈小哥哭的昏天黑地。沈老三看他双手都是水泡,也心疼的紧。有心领到自家酒坊,又知道老大老二不会答应,遂偷偷拜托一位朋友将他寄养过去。沈小哥当即忘记了张家的日子。短短数日,那朋友家便忍不得,让沈老三赶紧领走。沈老三细问后才知道,儿子在外人家里竟然也颐指气使、蛮横娇气。这老汉虽糊涂,并不傻。至此方知早年将儿子惯坏了。乃狠心不管。沈小哥灰溜溜回了张家。好赖他念过书认得字,不久果然还是做了另一家的上门女婿。沈老三满心指望他由此经历懂事起来,闻讯又失望又伤心。此为后话。
翻回头说张子非。事情办完,叮嘱仆妇仔细照看小张氏,次日她便带着和离文书赶回金陵。此时妙玉给顾之明的书信也已回来,兄妹相认。张子非便打发人将之送到顾之明的客栈。顾之明看罢泪如雨下。
顾之明虽不是穷孩子出身,委实对薛家这种阔得认真的土豪没概念,并不知道自己东边西边两间屋子原先的住客都被设计弄走、薛家派人占了。还趁他出门在床底和柜底打了两个洞、安上两根偷听使的铜管。
次日,郝五抵达。她以为顾之明必然在总兵衙门做事,直奔过去。幸而门子得了吩咐,将地址交给她。郝五遂转身赶到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