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小朱吃饱喝足袖手出门闲逛。转悠到城中最大的一座茶楼坐下歇息,跟小伙计打听新闻。伙计少不得说起容嫔弟弟回乡祭祖之事。宣城郡本为梅氏郡望,姓梅的很多。因本地文风阜盛,不少人家书礼传世。梅公子近来还挺忙,拜会了不少文人墨客和富商士绅。数学梅家竟然是第一家!且坐的时间最长。有个气度儒雅的中年儒生本来在窗口吃茶,见伙计八卦,特特挪过来蹭新闻听。
忽有另一个伙计飞快的跑进来,大声炫耀才刚听到的消息:日日陪着梅公子的那位“兄长”不是旁人,竟是本省乡试主考官梅翰林!人家哥俩压根没预备让人知道,只想悄悄的祭完祖就办差去。昨儿在驿馆,有个仆从不留神说漏了嘴,被杂役小子听见,这才传了出去。楼中坐着几个书生,闻言皆先是惊愕而后大肆赞扬。
小朱微微一笑,悠然吃茶。中年儒生见状不由得问道:“小兄弟笑什么。”
小朱道:“听闻梅公子后日祭祖,大后天要开流水席款待乡亲。不知有多少待考的生员会从外地特特赶来给梅翰林献诗献文,混个脸熟。”
中年儒生大笑。隔壁一个书生道:“便是因为这个缘故,人家才不敢声张的。”
小朱哑然失笑:“不敢声张?这位先生,你是真心实意的相信了、还是假装成不懂行?”
中年儒生挑眉:“此话怎讲?”
小朱款款的吃了口茶,眼角余光觑见不少人、连两个伙计在内都朝自己这边看,才说:“人家此来本为着搜罗人才,才大张旗鼓祭祖的。不声张,谁会上前围拢?没人围拢怎么挑选?梅翰林的女婿是五皇子。”
众人大惊。另一个书生立时说:“他们竟是为了替五皇子搜罗人才故意放出风声的?”
“哦,原来茶楼酒肆果真有不傻的。”
不知何时起中年儒生脸色已十分难看了。思忖片刻他道:“如此说来,小哥儿是不会去的?”
小朱嗤道:“太上皇、皇上都在,去投靠五皇子,我们大爷傻么?有本事的直接去天子跟前露脸,年轻些的还有太子呢。五皇子非嫡非长。不蹦达还能岁月静好、太平长安;越蹦达、投靠他的人越捞不着升迁。最好结果就是一辈子的七品县令到白头。但凡有个闪失——”乃伸出手指头在空中划了个圈儿,“朝堂之上,跟错了上峰比办砸了差事可惨得多。东坡先生有诗云,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
中年儒生看了他几眼,拱手道:“小哥儿真真不俗,敢问尊姓大名。”
小朱偏偏脑袋:“我就是个装腔作势的。大叔莫作古认真。”
“岂敢。我是诚心想结交小哥儿的。”
小朱抿嘴,浑身泄气,低声道:“我不是公子少爷,不过是爷们跟前的书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