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往各处发帖子,邀请三地才子共聚兰亭社。
另一头,大粮商陈老爷因得了位擅看风水的姓吴的老道士指点,出大价钱买下石桥街与绿杨路口的宅子,也就是忠顺王爷私宅与薛家当中那座。因此时已是放风筝的天,陈老爷连收拾的工夫都省了,急忙让次子一家先住进去。万没想到,搬家当日四位主子全病了。过了几天,陈老爷意外发了笔横财,比买宅子的钱还多,一时喜忧参半。
这日,陈家大爷在朋友家赴宴,离席小解。才刚从茅房出来,迎面撞见个衣衫破烂、浑身脏兮兮的道士。这道士竟还跛着足,迎向陈大爷打了个稽首:“无量天尊,陈公子请了。”
陈大爷一愣,忙回礼。“道长请了。”
“前月贫道师伯替令祖父测风水。因知令祖父乃商贾,遂举荐他一处聚财宝地。不曾想贵府想要的并非钱财。每户人家之运势皆有定数,聚财之地必损福。还望贵府早早消了旁的念头。不然,福运损尽必反噬。”言罢,不待陈大爷答话,飞快的沿着墙根走了,陈大爷和随身小厮两个不跛足的愣是追他不上。
乃问主人;主人全然不知自家何时溜进来这么个道士!陈大爷顿时失了赴宴兴致,急急的赶回家中。
陈老爷听罢孙子所言亦大惊。捋着胡须一想:近日家中生意委实兴旺许多,还有那笔横财。跛足道士并吴道士皆得道高人。斟酌会子,命次子一家先搬回来。那几位回到老宅后不足两天,悉数好了!陈老爷不禁跌足:再派人住过去他也不敢,恐怕损掉福运。若空在那儿,陈老爷本是极精明的商贾,哪里舍得白白撂下一座大宅子?横竖财也发了,干脆托中人将此宅售卖。
此事早已有陈大爷的朋友传了出去。别家虽也想与忠顺王爷做邻居,奈何都怕损耗福运,无人敢买。
幸而牙行之中自有翘楚,不多日便寻到一位合适的买家。那人乃从四川来的大绸缎客商,本是借妻族起势的。数月前他在成都偷偷娶了个外室。因时常会来江南采买货品,欲将之藏于金陵。这外室娘子自然无法攀龙附凤的。川商到宅子里转悠几圈,略挑剔几处。陈家知道他想还价。因这两天陈大爷也无端病了,恐怕此宅没完没了的损福,急着出手,遂折价卖与他。没过两日陈大爷痊愈,阖府松了口气。好在虽折腾了大半个月,主子们皆平安无事,还赚了许多银子。
有趣的是,陈家之前此宅的主人家姓王,这川商娘子也姓王。王娘子自打住进来半点事儿也没有。牙行里头有人议论:莫非此处非得姓王的才能压得住?
这位王娘子便是两三年前郝家安置在魏慎太太裘氏身边的大丫鬟芙蓉,被薛蟠等人施计救出。因深恨出卖她的姐姐,薛蟠让她跟着车队去成都查访。可惜时过境迁,费尽心力什么也没查出来,干脆就在薛家找个铺子做事。如今此处需要信得过的外地人守着,薛蟠便将她调了回来。
宅子已不动声色买下,地道随即开挖,预备将三座宅邸悄悄连起来。
而此时京城的鸽信也到了,大伙儿看罢面面相觑。
薛蟠不由得腹诽:义忠亲王死了那么多年,留下一地鸡毛、行动便冒出来两根。乃道:“贫僧觉得元表妹所猜有理。碰巧是皇后的人、碰巧籍贯泉州、碰巧前几个月离京、碰巧收招利索还碰巧姓顾。巧合太多就成了必然。”趁势拍了两下手,“来吧小伙伴们,头脑风暴!”
遂围坐推测。
家里有太监的钦犯人家,论理说该是义忠亲王才对。再算算年份,小太太遭山路追杀时那位还没坏事。十五六岁死里逃生的小姑娘,纵然瞎掰也掰不出脱离生活的故事。她说的“王爷”大抵便是当时的太子,追杀她的乃先太子妃。是非曲直未必真的是小太太有理、太子妃作恶。也保不齐人家太子妃在报仇,或是她干坏事被抓到。
此女藏在休宁县做商人妇的那几年,朝堂巨变,她反倒因祸得福。休宁商贾多有在苏州做生意的。姑苏顾侯爷乃太子伴读,落了个满门抄斩。顾念祖也许是这户人家的子弟,因为什么缘故逃出生天、与小太太和管家太监重逢。小太太乃太子跟前得宠的美人,只能算半个主子。顾念祖对其敬重有限,遂敢私自做主些大事。
小太太勾搭上了休宁县令孙谦。孙大人升迁泉州知府,小太太跟着过去。顾念祖可以冒充小太太的兄长,其泉州籍贯是孙知府给弄的。至于那位祥哥儿他爹是谁就两说了。
顾念祖年纪轻轻遭逢大难,修炼成极深的城府,擅左右逢源。乃扮作泉州儒生来到京城,设法做了皇后的幕僚。替仇人做事必没安什么好心。皇后娘家没有男丁,许多事不方便处置,顾念祖立功机会多的是。又因他是孙谦真爱的哥哥,皇后便连同孙家一道信任。孙家乃诗礼大族、人才济济,又是静贵人真正的娘家,皇后乐得收下他们做心腹。当年锦衣卫千户魏慎查出金陵孙家后台是皇后,缘故在此。她甚至可以给顾念祖一个承诺,等太上皇驾鹤西归后弄死孙谦的嫡妻、让他“妹子”做孙大太太。顾念祖趁势感恩戴德肝脑涂地,皇后自以为稳坐钓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