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看着那笺子也愣了。合着赎刑是圣人的意思,高昉不过是个办事的。如今这么一折腾,不论高昉或旁人皆没法子再提,不然就坐实了高昉阴险狠毒、朝杜家女眷下手。而高昉显见已经投靠当今天子。回想朱大爷当日那模样,他分明就猜到了!薛蟠磨了磨牙:如此要紧事都不跟贫僧事先通气,那么信不过贫僧的演技吗?
半晌他才拍案道:“总不可能撺掇杜小姐到青楼挂牌也是圣人的主意!”
高师爷苦笑道:“出主意之人已被高大人轰出去了。”随即愕然,“杜小姐……青楼挂牌?”
薛蟠也苦笑:“不然贫僧是怎么知道的?秦淮河大片大片都是窑子,她独挑了贫僧这家。因为独有贫僧这儿说卖艺不卖身是真不卖身,别处都是炒作噱头、都要陪客的。亏的杜小姐性情嚣张,压根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一辆朱轮华盖马车跑到贫僧家里来求见,说想扮粉头玩儿,托贫僧替她安排好全部事物。”
高师爷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这小和尚蹦起来三尺高,他自己险些掉进坑里去了。
却看薛蟠又摇头道:“主意该不会是个女人出的吧。”
高师爷越想越不对。“杜大人家的小姐,怎么敢扮做粉头?”
“她年纪小不懂事。母亲是郡主,自小骄纵,没有什么不敢做的。”杜禹那种连小孩子都不准说皇帝字写得不好的德行,把天家看得最重。“杜大人既不能打死她也不能把她赶出杜家。那么大的年纪、那么刚的脾气,不憋出病来才怪。”
高师爷这才点头:“原来如此。”细思片刻,不由得又倒吸一口凉气。出计之人捏死了杜禹的性情。并薛蟠略有些懒散。若杜小姐扮作民女径直上楼里去找老鸨子,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莫非小和尚得罪过出计之人,那位想一箭双雕?在高师爷心里,薛蟠是吴大人的朋友、贾大人的表弟,自己人;高昉是亲戚,自己人;出计的那位心怀叵测,歹人。遂决意回去撺掇吴大人写信进京细述“卖艺不卖身”这个点儿,顺带自己也写一封给高昉。
薛蟠又瞧了几眼笺子:“高大人糊涂啊。成了如今之境,贫僧以为倒是好事。赎刑实伤国本,万万不可。”
高师爷忙说:“高大人预备了详尽的条目,并非种种种重罪都可赎刑。”
“可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后头再想堵上未免太难。”薛蟠皱眉想了半日道,“是不是还有很多人家欠着国库银子?”
高师爷长叹不语。
“这些钱能不能弄回来?”
高师爷惊喜道:“不明师父有法子?”
薛蟠龇了龇牙:“贫僧方才灵光乍现,觉得高大人这计策其实也挺好。只需稍加改动朝廷就能使。高师爷别问,贫僧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告诉旁人。宫中有位姓李的掌案太监,你可知道?”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