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姑娘。”薛蟠正容亢色道,“你换身衣裳,跟贫僧去一个地方。”乃站了起来。
杜萱稍稍茫然,不由自主站起了身。薛蟠喊人取来一套小厮的衣裳。杜萱换好后掏出菱花镜来照了照,还挺有趣,扑哧直笑。
二人出门,没用杜萱的朱轮华盖大马车,而是让她上了一辆薛家的青顶小马车,薛蟠自己扮作车夫。马车一路出了金陵城西门,磕磕绊绊的走了一段路停下来。“烦劳杜姑娘下车走路。”薛蟠道,“前头太窄,马车过不去。”
杜萱掀开车帘子一瞧,眼前残垣断壁荒凉萧瑟,一股难以言说的霉臭味扑面而来。乃惊呼:“这是什么地方!”
“贫民窟。”薛蟠道,“每个城市都有,京城也有。”
杜萱有些迟疑,可来都来了,磨蹭半日终究下了车。这才发现马车停在一条入口极狭的小巷前。薛蟠正色道:“里头的味道更难闻,却有数百人住着。杜姑娘,你可以不进去;但如果进去,你必须做到不掩口鼻。因为大人都出去乞讨和做事了,如今里头都是孩子,那会非常伤他们的自尊。”
杜萱神色挣扎。良久,咬牙道:“师父领我来总有缘故。进去就进去。人家活得,我还看不得么?”
薛蟠面上露出一丝欣赏:“得此念头,杜姑娘比我想象中有救。”杜萱横了他一眼。
二人遂走了进去。只见这巷子满地碎石乱瓦,两边皆是残破矮房、岌岌可危。许多孩童就在半塌的墙头和丢满瓦堆的屋院爬着玩儿。看来了外人,个个伸头张望。
薛蟠道:“这些房子皆年久失修,主人早搬走了。遇上打雷下雨的天儿,倒塌了几间屋子、压死几户人家本是寻常事。”
杜萱霎时掉下泪来。半晌道:“那尸首怎么办。”
“不怎么办。”薛蟠道,“你看见的那些塌掉的屋子里头多半都压着尸骨。”
杜萱眼睛不由自主看向前方一座废墟,双脚颤颤再迈不动步子,腹内一阵翻江倒海。乃急忙双手紧捂住嘴,眼泪跟淌水似的往外流。
二人默然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薛蟠看她情绪稍安了几分,接着说:“你随便喊一个孩子来,贫僧问他几句话。”
杜萱呆立半晌,带着哭腔道:“师父是想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么?”
“非也。”薛蟠道,“那只需带你去乱葬岗就行了。贫僧有别的事想让你知道。”杜萱满脸都是纠结。薛蟠轻叹道,“若想装聋作哑,回去当作今儿没来便是。”
杜萱咬牙道:“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