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老爷亲送客人出府门,薛蟠诵佛道:“马施主,令郎年少不知世事。他若不愿意念书,逼了也无用。贫僧出个馊主意。”
薛蟠长得实在太像高僧,马大老爷忙合十道:“请教师父。”
薛蟠道:“令郎行三,爵位袭不到他头上。马施主让他念书取功名是为了他好,他不知道罢了。”
马大老爷霎时热泪盈眶,念了声佛:“我的这番苦心竟是出家人知道!”
“令郎偷溜出去会花魁显见不是一回两回,马施主半分不知。可知令郎颇聪明,只没使在念书上。马施主若舍得,莫要心疼他,丢去庄子里种地,让他在种地与念书当中则一路而行。贫僧相信,令郎会选念书的。”
马大老爷怔了怔,半晌笑道:“委实是个法子。不种地哪里知道念书难得。”
薛蟠微笑道:“如今这世上当爹的多半以为,我的苦心不告诉孩子、总有他明白的一日。殊不知等到那一日许多事都来不及了。何不明明白白说与他听?”乃合十行礼离去。马大老爷立在治国府门口感慨万千看着他们渐渐没了影子。
众人又赶到弄月阁。早上刚没了位花魁娘子,此处跟没事似的,该吃酒吃酒、该唱曲唱曲。众粉头一见裘良进门便红袖频招,老鸨子依然笑若桃花四处拉拢客官。薛蟠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俊俏的年轻小和尚立在当中十分惹眼,有个粉头径直上来拉扯。裘良立时往旁边闪避了一步,他手下那群文吏捕头也跟着躲开一步,兴致勃勃瞧热闹。
只见薛蟠脚尖一点身形一晃,那粉头拉了个空。怔了怔,粉头看看自己的手,再瞧小和尚就在身边合十而立,忙再扑过去。人影一闪,她又扑了个空。“阿弥陀佛。”薛蟠垂着眼皮子道,“看戏的诸位大人官差,差不多就得了。”
裘良哈哈大笑。老鸨子方才也看得瞠目结舌,忙喝令粉头下去。乃请裘大人等后院吃茶。裘良将此案从头细问。
老鸨子言道,中秋节时郑酥儿推却各色王孙公子邀约,独身去京郊寺院赏月。不曾想与一位举人公子好上了,好得满楼皆知。过了重阳楼里才听说那人名叫孙溧,江苏人,因病误了今春会试、如今孤身住在客栈等下一科。老鸨子不知见过多少粉头花魁将从良之心托予举子,并无一人得偿所愿,遂也劝过郑酥儿。奈何她跟迷了心窍似的只字不听,还赠给孙公子许多银两首饰。老鸨子气得日夜指桑骂槐。本以为她只会伤心破财,不曾想连命都丢了。说着,老鸨子拭起泪来。
又说起今儿早上。干她们这行的皆睡得晚起得迟,老鸨子亦迷迷瞪瞪的被人喊醒。随意穿了袄子爬起来,外头已乱作一团。问了半日才知道,孙溧大清早赶来找郑酥儿,不想拿住她与客人炕上酣眠,怒火中烧竟将郑酥儿掐死了。老鸨子吓软了腿,赶到屋中已不见了客人,就看郑酥儿死在炕上、孙溧倒在地下。遂命报官、将孙溧关去后头柴房。
裘良乃问:“谁告诉你郑姑娘是孙溧所杀,他又为何晕死。”
老鸨子道:“是客人说的,他为救酥儿将姓孙的打晕,却太迟了。”
“客人可是治国府的马三爷?”
“正是。”
“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