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清早从丹凤门大街上行过时,见到裴济挡在钟贵妃马车边的情形。当时未觉不妥,眼下想来,却让他隐隐生出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
寝屋里,丽质才梳洗好,正要拉着春月一同熄灯睡下。
驿站的屋子自不比宫中宽敞,这间寝屋只一床一榻,她便只留了春月下来同居。
窗边忽然响起熟悉的敲击声,春月一怔,忙走近去打开,见来人是裴济,便自觉道:“小娘子,奴婢今夜还是与青栀她们一同睡吧。”
说着,披上衣服便低头出去了。
“丽娘,”裴济压低声音,三两步走上前去,坐在丽质身边,直直端详她的脸,“你今日还好吗?”
他自清早便在担心她,一直到现在,夜已深,许多人都安寝了,才能来看望她。
一年多前,她初入宫廷时,外头便已有许多不堪的议论与指点。那时候,他并不甚在意。
一来,就连他自己,也曾因为两位表兄之间的争执而私心里将错怪在她的身上;二来,那时候议论的人,还都碍于陛下对她的高看,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言语间除了鄙夷,也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与羡慕。
可如今不一样了。
大魏陷入战乱,百姓无知,将错都怪在她这个女子身上,就连他的母亲,也因一时的意气,说出了那样的话。
丽质分明是无辜的,却不得不被迫直面无数人的谩骂与指责。即便她往日表现得再坚强洒脱,也不由让人担心怜惜。
丽质坐在床边,几乎不必反应就明白他说的,应当是清晨的那件事。
“我没事。那时听他们那样说,我的确十分错愕,心中也有些难受,可后来就好了。”
她微笑了下,捻起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在指间摩挲。
白日坐在马车中时,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满心委屈,无处发泄。
这是属于男人的世界。
在这个依赖农耕生存的时代,男人天生的力气自然占尽优势。可他们既然已经主宰了这个世界,就该承担起责任,何故又将罪责都推到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