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日,他也因哪件事遭到陛下的猜忌,他该如何呢?那时候,他还能像现在这般,牢牢克制着脑中纷乱的思绪,不断提醒着自己父亲那日的话,竭尽所能地为陛下效忠吗?
他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令他惊骇无比。
李景烨停在案前,举起茶盏大大饮了两口,这才慢慢恢复平静。
他站到窗边,望着远处的黑暗,神色莫名:“子晦,你说,六郎是否知晓此事?还是——这根本就是由他授意的?”
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身边的这些臣子尚不必担忧,最多便是一一下狱拷问。可六郎却远在边地。
当初他虽授了个卢龙观察处置使兼都防御使的官职,主行监察之职,亦协理卢龙防御军事,手中并无真正的权柄,可到底远在天边,谁知到底如何?
“陛下若有怀疑,不妨暗中命人前去观望一番。”裴济说着,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不由道,“臣不敢欺瞒陛下,先前幽州刺史范怀恩的案子,臣至今仍有疑问,始终以为此中内情尚未理清,恐怕也与此事有关。”
李景烨沉吟片刻,转过身来,道:“朕明日便下旨,让御史台再派人往幽州去一趟,与巡按幽州的监察御史一同再好好查一查——尤其要替朕看看六郎的动向。”
“此事尚无端倪,臣以为宜暗查,以免打草惊蛇。”
这样的事讲究不动声色,先发制人,若大张旗鼓去查,反而是给了对方机会,一不小心便会让事情闹大,再难收拾。
然而李景烨只沉思片刻,便摇头否定:“朕是天子,要查案便查,即便查不出什么来,也好给他们一个教训。好了,朕意已决,你先下去吧——这几日,不论宫中还是京城的防务,务必抓紧些。”
裴济不再多言,点头应下后,便其身行礼,退出殿外。
走在已静下来的宫道上,他望着虚空的黑夜,只觉得心中一阵茫然。
如今,陛下召他来议事,再也不是像从前那般询问看法了,只不过是将他当作个能倾诉的对象罢了,他们两人的看法,分明都是截然不同的。
这条忠臣的道路,他到底还能走多远呢?
……
早已过了宵禁的时候,长安城中的街道上却一下多了不少宽敞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