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忙碌后,已至晌午。
李景烨坐在座上揉着眉心,示意众人可散。宫中供宰相们理事的屋舍中,早已备好了热腾腾的饭食,萧龄甫当即起身,领着二十余位臣子离开。
裴济正跟着退出殿外,却听李景烨道:“子晦,你且留下,与朕一同用膳吧。”
他不由与父亲对视一眼,随即停下脚步,退到一旁,待朝臣们都出殿后,重回方才的座上。
坐了半日,李景烨已有些僵硬,趁着朝臣们已退去了,便站起身来,舒展四肢,唤了个内侍过来替他按揉肩背。
他看一眼同样坐了半日,却仍然腰背挺直的裴济,轻笑道:“朕近来觉得自己像是老了,才半日朝会,就已经累了。倒是子晦你,半点不见疲色。”
裴济道:“陛下正值壮年,怎么就老了?坐了半日,总会疲累,臣只是摔打惯了,军中纪律严明,再累也不能松懈半分。”
经一番按揉,李景烨好了许多,便将内侍挥退。
见何元士已命人送了饭食进来,正在外间摆着,他便伸手从御案上一叠奏疏间抽出一份递过,道:“你看看这个。”
朝臣之中,李景烨最信任的便算是裴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往日也常在朝会后单独与他说些政事。
裴济不疑有他,双手接过,当即翻看起来。
这是卢龙节度使安义康送至中枢朝廷的奏疏,其中说近来突厥的新可汗阿史那多毕已将王廷整顿一心,这两个月里大肆养马练兵,恐怕年末就要领兵来犯,此番不同以往的小规模骚扰,请朝廷多做准备。
话里话外,仍是盼陛下能允他这个节度使除了统揽幽州兵权外,还能暂掌民、财大权,以便军民上下统一,从容迎敌。
李景烨道:“子晦,此事你有何看法?”
先前边将入朝时,安义康便屡提此事,当时几位宰相和兵部官员们各执己见,他这个皇帝也颇多顾虑,一旦在幽州开了由节度使独揽大权的先例,只怕别处也难压制,于是直到安义康离京,也未最终定夺。
而如今,幽州更多了六郎李景辉在,他更不可能轻易放权。可眼看突厥人当真要挥刀来袭,边境也实在需要应对之策。
裴济将手中奏疏合上,重新放回御案上,斟酌着拱手道:“臣以为军情刻不容缓,若教突厥人知晓,恐怕更会趁虚而入。”他顿了顿,又转话锋道,“然陛下统揽全国,不能只看一处,若不愿开先例,可再从中央拣拔一人前去,行临时监察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