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人一旦身死,或许开始尚有不少人对其议论纷纷,或缅怀或惋惜,或仅是凑个热闹,也不过只是些闲暇时日的谈资而已。
譬如当年他陨落,也只是过了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太久的三十六年,就已除却寥寥几人,不再有人提起他的名号。
而这仍记得他的寥寥几人中,有始终未曾放弃复活他的路铭心和李靳,有仅和他有一面之缘的莫祁,也有他以云风之身结识的燕夕鹤和卫禀。
这些人之于他,或是亲近无比的徒儿和旧友,或是神交之人,或是患难与共的伙伴。
这些人也都因和他或长或短的一段情谊,对他念念不忘,任时光也未曾磨灭。
他这日照旧看着停放着自己尸身的那具乌黑棺椁,看到燕夕鹤趁着路铭心倦极了在旁昏睡之时,悄悄轻声对着棺木道:“顾真人……我偷偷唤你一声云师弟,你想必不会介怀吧?”
他说着,就轻叹了声,一贯玩世不恭的神色,也带上了几许疲倦和哀痛:“当年听闻云师弟身亡,我们却连尸骨都没本事寻到,那些日子我常想,生死无常,对修士亦是如此。
“我们瞧起来比凡人活得长久得多,哪怕寿数终了,到五百年后还有渡劫成功的指望,可这漫漫数百年间,又有谁能确信自己不会遇险身故?
“所以哪怕五百年,亦是短短一生,在天地大道眼中,我们比之朝生暮死的蜉蝣,又能好上多少?
“我养了那么多医修,还不顾灵根所限,非要修习医术,旁人乃至我父亲大哥,都以为我是被那次独首山试炼吓破了胆子,变得如此怕死。
“我却只是想,若来日再碰到云师弟那样的事,或许我就可以将云师弟救下来,不至于余生都有如此多的悔恨。
“我将云师弟的衣冠冢建在自己住处,也不过是想叫它时时提点于我,叫我不要忘记当年之事,不可再做回那个无能为力的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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