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瑶的纸鸢停在半空,没有落下去,因为那妖孽正趴在耳边同她说:“一般来说,站得高的人会显得比较尊贵。让他仰头望你,你只需俯眼看他便好,无需落下去。”于是她照着办了,就垂着眼皮看着下方那个仰头向上望老头,想了想,回了句:“纳凉。”
“纳凉?”西陵问天强压着的怒火又泛了起来,“一个修士,你何需纳凉?”
她摊摊手,“正如祖父所言,一个修士,何需分什么白天晚上。我这会儿出去转转,跟我白天出去转转有什么不同?难不成这西陵家祖宅进来以后就不准再走了?”
西陵问天双眼含怒看着她,这个向上仰的角度非常不好,累得他脖子生疼。他特别不愿意跟西陵瑶说话,这丫头牙尖嘴利,每一句都能把他往死胡同里堵。他有了两日经验教训,本已是打算好对这丫头能躲着就躲着,绝对不会再主动招惹自讨没趣,可却没想到,今日与四皇子谋划秘事竟被人偷听,四皇子去追人没有回来,他站在这里等消息,看到的竟是西陵瑶从府外飞行而回。
难不成……
西陵问天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很害怕在外头听墙角的人就是西陵瑶,虽然照常理来说,结丹修士设下的隔音罩以西陵瑶的修为不可能破开听取,可这他这个孙女什么时候跟常理能挨边儿?她干的哪一件事是跟常理有关的?
他心下几番思索,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句:“你可有看到什么人?”四皇子出去追人现在还没回来,这丫头却先回来了,这里头的事他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可西陵瑶却反问了他:“祖父觉得,我该看到什么人?”
下面的人不吱声了,他又被堵到死胡同了,这话该怎么答?
见他久不言语,半空中坐着的女孩却是轻笑一声,再道:“三更半夜,祖父该回去睡觉了。这人啊,上了年纪就得服老,眼下虽是夏季,但夜里风还是挺凉的,您老就在这儿干站着可是容易着凉。您这个岁数着了凉可不是小事情,保不齐就得要命啊!要命!”
她叹着气动了身形,纸鸢往东院儿方向飞了去。西陵问天在下头气得就想把天上的人给拽下来捏死,他甚至手都抬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敢动真格的。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如今终于知道是真的难了。也怪他自己没记性,去年在候府时明明就已经领教过这个孙女的脾气,他怎么还上赶子去惹这丫头?现在他就一心想把西陵瑶给送走,送离祖宅,至于四皇子那头,离了祖宅他自会再想办法将人擒住,不必他亲自出手。现在弄成这般,话连三句都说不到头,事情没办明白还惹一肚子气,他到底是图什么?
西陵问天不想再跟他这孙女多说一句话,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等那丫头走远,然后默默出府,总是要将四皇子寻一寻,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祖宅东院儿,她以纱绫化成的护罩完好无损地将西陵元齐和宫氏护在房间里,走进去看看,那二人睡得沉,并没有任何意外事情发生。
西陵瑶也是松了口气,隐隐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还真是有些后怕,怕自己离开祖宅这会儿工夫,万一有人寻上门来,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自己以纱绫幻化出的护罩挡挡筑基修士还行,结丹初期也能应付一阵,但若那西陵问天亲自找上门来,怕是几息间就能破了去。
她在院子里寻了处石椅坐下来,盯着爹娘的房间看了一会儿,方才又开了口,对着面前的空气说:“行了,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