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帝睁大眼睛,满腔的恐惧开始教震惊代替,干涩的喉咙只挤出两个字,“阁,老……?”
宝殿神像后走出来真正的玄阳子,细细看去,两个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可文宣帝入殿之后乃是参拜道祖,当然不会将注意力放在玄阳子的身上,一时未能察觉出来端倪。
而眼前的这位“玄阳子”抬手往耳后抚了一下,五官回至原位,果真是柯宗山。他将拂尘松下,与文宣帝相对而立,眼眸含笑,在帝王面前也不输半分气度。
柯宗山拍了拍自己的腿,抬手想请文宣帝入座,“臣年纪一大,腿病犯得紧,方才陪元朗站了那么久,实在累得很,望元朗能体恤臣下病躯,允臣坐上一坐。”
文宣帝握拳,环视着此刻仍旧静默跪坐的三十六名道长,冷笑道:“现在宝殿当中,还有朕说话得份儿么?”
“无论如何,你现在还是陛下,不是吗?”话虽如此,柯宗山却自顾自地坐到一旁搭着彩绸的椅子上。
文宣帝轻出了口气,“早知道你还活着的,朕竟然都没起过一点儿戒心。”
“臣看着元朗长大,你想要甚么,臣岂能不知?”
佛教讲生死轮回,道教求长生不老。日夜为病魇、生死所困扰的帝王,急需找个能够让他全心信任的精神支柱……他的弱点太容易教人窥破,也太容易教人利用了。
文宣帝问:“你不杀朕?”
落到绝境当中,他反而显得很平静。
柯宗山淡声道:“将皇位禅让出来,臣就教你活;如果不,臣就从向家开始杀,接着杀掉你在乎的每一个人,最后再杀你。”
文宣帝蹙眉,“禅让给谁?”
“吾儿,李元钧。”
一刻的震惊过后,文宣帝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六弟乃是容妃与父皇的孩子,与你毫无干系。”
柯宗山弯了弯眼睛,“你这样信任他?”
“他若真是你的儿子,阁老当初就不会扶持朕登基。”文宣帝看向柯宗山,“你在乎皇位吗?不,你不在乎。你虽然想要权力,但并非慕权,你只是需要它来报复李家,报复李氏的江山。你这样的疯子,想要看到的是李氏宗族互相残害,在你面前输得一败涂地,甚至乎天下大乱,这些!才会让你快活!”
柯宗山轻轻鼓了几下掌,“陛下真不愧是臣的学生。”
文宣帝急促喘息了几声,目光缓缓移到他的腿上,忆起往昔,他的声音渐渐变得绵长而悠远,“……阁老是死过一次的人,为甚么还要执着于此呢?这么多年,李家偿还给你的,也该够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