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骁微笑:“你这架势拿出去,即使说你是研究生毕业,也没人相信。”确实,两人走在一起,旁人一看就认为童骁的程度要高得多,因为童骁的表非常含蓄,几乎从不大笑,即使微笑也只是微微牵一下角,温暖不会到达眼底,类似言小说描写的酷哥。谁都想不到,这么个酷哥居然就只听面粉团一般的许半夏的话。
而许半夏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看着许半夏的脸,旁人会想到无锡泥阿福,杨柳青年画,或者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观之可亲。这个可亲的人轻启樱,却是用一种女人不大有的低沉声线:“昨晚我在这里吃过,海鲜不大好,你将就吧。回家后肯定很多小兄弟会请你客,你回家再好好吃去。酒就不喝了,我们还得赶路。”
童骁的回答只有一个“好”,便开始点菜。依照惯例,没客人时,点菜一向是童骁的专利,有客人时,一般许半夏都会与童骁说个标准,还是由童骁点菜。因为许半夏是老大,老大是不屑于做这种蒜皮的小事的。不过等童骁点到笋扣的时候,许半夏补充两个字:两份。至此童骁终于明白老大为什么会胖成这样。
等小姐离开,许半夏就:“阿,你有没有想过回去什么?如果还没有好的,我给你找一个。你差点跪着求我管管你,不要你再去收废铜烂铁,老是收偷来的窨井盖,伤德。”
童骁的脸慢慢泛起微笑:“老大,我老摆明是对着和尚骂贼秃。你别理她,她懂什么,看见钱拿回去又眉开眼笑了。我还是跟你做吧。”
许半夏呵呵地笑,:“我现在也不收废钢了,这摊生意给小陈去做,我只管替他出货给钢厂,所以你不算是在骂我。你也别光跟着我做了,好歹你在小兄弟眼里也是一个老大,总得做出点老大的事业来。初中三班的竹竿阿四你还记得吗?这小子现在是警队说得上话的,我他帮忙给你个驾照,你还是别丢你部队时候的老本行,跑运输吧,货源暂时我先帮你找着,以后你慢慢自己接上手。前阵我有一个青岛朋友公司开不下去,手头两辆半旧加长车要卖掉,我帮他把市区的两幢房子卖了,他感我,答应只要我付一辆车的钱,另一辆先用着,明年这个时候付。我看这车子实用,可以装两只集装箱,超载超载的话,可以拉六十吨货,车钱我已经付了。你先雇两个人开着,你自己懂维修,他们这种事上揩不去油。不过你现在份还是假释,做不得公司人,两辆车也不够组建运输队,我竹竿阿四出面帮你找家挂靠的。阿,以后你就堂堂正正做你的老板,兄弟我开始时候拉你一把,往后全靠你自己。”虽然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话,却一点不影响许半夏风卷残叶般的消灭面前属于她的一盘笋扣。
童骁虽然常得许半夏接济,但是狱中的油哪里满足得了他年轻的肠胃,扫菜的速度比许半夏更胜一筹,要不是讲的都是要事,童骁恨不得不吭声。他们两人吃菜的速度远远超过小姐上菜的速度,所以桌上永远不会超过两只盘子。童骁还能不知老大这是在助他发财?心中感,但他们兄弟一向都不是把感挂在边的,是以等许半夏说完,童骁端起茶杯,以茶代酒与老大了一杯,简单地说了句:“老大,都听你的。”
许半夏又:“以前你在里面的时候,很多事我也不便跟你说得太详细。你去那一年,家清理三角债、收银,钢厂资金很张,我们废钢打去,他们不肯给我们现钱,给个折扣让我们串材。也好,总算着我探清楚全市钢材市场的套路。我现在这么作,小陈收购来废钢,我打通关节出货给钢厂,串材回来卷板自己开平,批发给各个门市,钱给小陈继续收购。你来后,以后的货出货全部你来做。”
童骁不问可知,许半夏一定吃足苦头。不过自高中以来,老大一向冲锋在前,吃苦在前,享受也不落后,他与小陈也已经习惯惟老大马首是瞻,也就见怪不怪。“还是海边那块堆场?”
许半夏:“不是那里还是哪里?现在小陈占去一半,我自己占一半,拿些废钢管搭个临时工棚做开平。不过最近省里要集中修海堤,围来的泥涂村里想滩涂养殖,村长书记没什么话,村民废话很多,说我们的废品堆场污染海涂,得他们以后养不成鱼虾。我很头痛啦,还不光是污染的问题,要知本来只批给我三十亩地,因为海涂不出产,荒着也是荒着,没人管,请了村长书记吃两顿饭,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陆陆续续围来六十多亩。要是海塘造结实了,泥涂围来可以养鱼养虾了,他们还不跟我一亩一亩地算帐?那到时候究竟是我迁出去呢,还是小陈迁出去?我还真想刻毒一下,雇人往泥涂上浇废机油,废了这片滩涂,他们算盘子打不成。可惜村里人盯得。”
童骁想了想,:“我里面有个铁哥们,早我半年出来的,他是温岭那一带渔霸。我可以他运一船废油过来,乘时候冲上海涂搁浅漏,到时村里人最多也就心里想想,抓不住你把柄,这种外地船又与你不搭界。”
许半夏一听,立刻拍桌好,“要抓了,工程队很快就会到场,等下你到车上就联系你这个朋友。”
童骁陪笑:“老大,我好久不方向盘,手,等下还是我来开车吧。”
许半夏只是拿眼睛斜睨着童骁取笑:“我倒是不怕你无证驾驶路上查出被罚,只担心你刚才太过尽兴,两只脚没力气踩刹车。”
连童骁这个男的都觉得不好意思,嘻嘻笑着没话可讲,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句:“老大,我去时候,货运不是都是外地车在做吗?本地车每年要缴那么多费,哪里竞争得过他们?”
许半夏接过小姐手中找回的钱,起:“走了,上路。”边走边:“怕什么,蛇有蛇路,蟹有蟹路,他们外地车逃他们市的养路费管理费,但是在我们市的过桥费过路费都得实打实。我已经跟走海路的收费站朋友说好,我们就每月上缴个固定数,多跑几趟,跟他们外地车也差不多成本了。那条路多的是海运的货要出,我们一家占着这优势,还怕那些短驳的生意不主找上我们?别担心,我会给你铺路。”
有许半夏这句话,童骁信心百倍。谁不想有一番自己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