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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这一病拖得很久,她病的恍恍惚惚,偶尔清醒始终是抓着花无缺不放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花无缺记得上次从鼠相无牙所在的地下暗河出来后,邀月也曾经这样病了许久,心下不免揣揣。只是每当她偶尔醒来,那双清明的眼睛仍然是温柔动人的。
因反复的高热又退热,她是一点体力也没有了,偶尔闭上眼,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像是从耳边过去的。醒来后,又是一个夜里,外面月色暗淡,星子明亮,一簇簇星子宛如一颗颗明珠缀在无边的夜色里,那深紫近乎于黑的夜色,就像是一块即将垂落到地面的绒布,仿佛一切都触手可及。
花无缺不知道去哪里了,四处都是静悄悄,所以那人沉重的喘息无所遁形,她双手撑着床,勉强自己坐起来,轻声说:“既然来看我,就请进来吧。”
铁心兰一咬牙走了进来,她一身黑色劲装,后腰挂着一把长剑,手底还藏了一点砒霜,见邀月靠在大迎枕上,一头黑发略显凌乱。她的头发又长又厚,简直是散得到处都是,脸上因为连日的病略显憔悴,脸颊上浮着病态的微红,只是神色却从容温婉。
“铁姑娘,你坐吧。”她点点头,示意她坐到床榻边上。
铁心兰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她知道花无缺刚刚听到窗外异动,随即披衣出去了,这是难得的一点空隙,她应该扑过去掐死她。
可是明明身体不适,仍然竭力克制着自己的邀月,和那日突然狂性大发,一出手就是致命死招,将自己的父亲杀死的冷酷女人仿佛是两个人。
“铁姑娘,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见铁心兰沉默良久,邀月轻声问。
“你说。”铁心兰突然没头没尾说起来:“你说移花宫的移花接玉当真天下无敌?再没破解方法?”
邀月抿了抿鬓发,说:“自然不是,其实移花接玉有一招可以克制,叫葬花诀。那葬花诀你猜有没有克制之道?其实也有,叫惜春拳。这些都是……”
她突然顿住,刚才的话她说得流利至极,像是早就存在心里面的。可是后面是什么,她却说不清。
看着铁心兰纠结痛苦的模样,她轻声说:“铁姑娘,其实你并不想问我这个,你是来杀我的,为你爹爹报仇,对吗?”
说完这话,邀月仿佛倦极了,缓缓闭上眼,颇有引颈就戮之态。
铁心兰问:“你怎么想?”
邀月抿唇一笑说:“我自然不想被你杀死。而且,我始终有一种感觉,所谓大梦谁先醒,先醒来的人未必就是悲惨痛苦的。”
铁心兰听了,顿时气得心脏砰砰乱跳,这话说得像是杀死她父亲是件好事。